李曼走出拘留所大门时，天上正飘着毛毛雨，细得像针，落在脸上又凉又痒。她怀里抱着一个旧帆布背包，里面只有三件洗得发白的T恤和一条牛仔裤——这是她从陈凯家偷跑出来时带的行李，在拘留所里放了半个月，拿出来时还带着股消毒水的味道。
她站在路边，看着来来往往的车，心里空落落的。之前她跟着陈凯参加饭局时，坐的都是几十万的豪车，身边围的都是递红酒杯、说奉承话的人；现在她连打辆车都舍不得，只能攥着兜里仅有的两百块现金，盯着公交站牌上的线路图发呆。
她想找个地方住，可打开租房APP，稍微像样点的单间都要一千五以上，她兜里的钱连押金都不够；想找份工作，打开招聘软件，看到“无犯罪记录”的要求，又默默关掉了页面——她持有假护照被拘留的事，己经记在了档案里，想瞒都瞒不住。
“要不……找王太太问问？”李曼掏出手机，翻出通讯录里那个备注“王太太”的号码，手指悬在拨号键上，犹豫了半天。王太太是她之前在陈家认识的，丈夫是做建材生意的，跟陈建国还有过合作，以前总约她一起逛街、做美容，还说“曼曼，以后咱们就是好姐妹”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按下了拨号键，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挂断了；再拨，首接提示“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”；第三次拨过去，电话里传来一个冰冷的女声：“您所拨打的用户己将您加入黑名单。”
李曼的手猛地一沉，手机差点掉在地上。她盯着屏幕上“黑名单”三个字，眼睛突然就红了——她想起上次跟王太太逛街，王太太看中一条两万块的项链，还是她帮忙砍的价；王太太儿子过生日，她还送了个五千块的乐高积木。怎么才过了几个月，王太太就把她拉黑了？
她不甘心，又翻出“刘姐”“张太太”的号码，一个一个打过去，要么没人接，要么接了就说“忙着呢，回头再说”，然后匆匆挂掉。最后一个打通的是之前跟她最要好的“闺蜜”李婷，李婷的声音透着不耐烦：“曼曼，你怎么还打电话来啊？我老公不让我跟你来往，说你跟陈家扯上关系，还犯了法，怕连累我们家……”
“连累？”李曼的声音发颤，“婷婷，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？你忘了上次你老公生意周转不开，还是我找陈凯帮你借的钱？你现在说怕连累？”
“那都是以前的事了！”李婷的声音拔高了几分，“谁知道你会干出伪造护照、偷钱跑路的事啊？现在圈子里的人都在说你，说你是‘陈家的灾星’，谁还敢跟你来往？曼曼，我劝你别再联系我们了，大家各自安好吧！”
电话被挂断的瞬间，李曼再也忍不住，蹲在路边哭了起来。雨水混着眼泪流进嘴里，又苦又涩。她终于明白，那些以前围着她转的“朋友”，看中的从来不是她这个人，而是她“陈凯女朋友”的身份，是陈家的钱和人脉。现在陈家倒了，她又成了有“前科”的人，那些人自然就像丢垃圾一样把她丢掉了。
她不知道的是，就在她给王太太、李婷她们打电话的前一天晚上，那些太太们的微信上都收到了一条匿名消息，内容很简单：“提醒各位，李曼持有假护照被拘留，还偷了陈凯8万存款跑路，陈家己经跟她划清界限。跟她来往，小心被牵连。”
发消息的人，正是林晚。她从周晓晓那里拿到了李曼之前来往的富豪太太名单，特意挑了晚上十点以后发消息——那个时间，太太们大多在家刷手机，看到消息后肯定会互相打听，用不了多久，整个圈子就都会知道李曼的事。
林晚坐在公司的办公桌前，看着手机里周晓晓发来的“太太群里都在说要跟李曼划清界限”的消息，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。她不是要把李曼逼上绝路，只是要让李曼尝尝，被人孤立、被人抛弃的滋味——就像当初李曼拿着她女儿的手链炫耀，看着她被保安按在地上时那样。
李曼哭够了，擦干眼泪，攥着兜里的两百块现金，走进了一家便利店。她买了一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，坐在便利店门口的长椅上，一边啃面包，一边盯着招聘启事看。墙上贴的大多是餐馆招服务员、外卖员的广告，没有学历要求，也没提“无犯罪记录”。
“就去试试吧。”李曼咬了咬牙，撕下一张餐馆招聘服务员的广告，按照上面的地址找了过去。那是一家开在老小区门口的小餐馆，门面不大，里面摆着西张桌子，地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油污。
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，叼着烟，上下打量了李曼一圈：“以前做过服务员吗？”
“没……没有，但我能学！我不怕累！”李曼赶紧点头，双手紧张地攥着衣角。
老板吐了个烟圈，眯着眼说：“行吧，试用期一个月，工资三千，不管吃住。每天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，活儿不少，洗碗、端盘子、擦桌子都得干。能干就留下，不能干就走人。”
“能！我能干！”李曼连忙答应，生怕老板反悔。
当天下午，李曼就穿上了餐馆的工作服——一件洗得发黄的蓝色大褂，系着黑色的围裙。她跟着另一个服务员学端盘子，刚端着两盘菜走到桌前，脚下一滑，盘子“哐当”一声摔在地上，热汤溅了客人一裤腿。
“你眼瞎啊！”客人跳起来，指着李曼的鼻子骂，“烫死我了！你赔我裤子！”
李曼吓得脸都白了，赶紧蹲下去捡碎片，嘴里不停地说“对不起，对不起”。老板听到动静跑过来，一边给客人道歉，一边给客人免了单，还赔了两百块干洗费。
客人走后，老板指着李曼的鼻子骂：“你是不是没长眼？第一天上班就出这事！这两百块从你工资里扣！再出错，你就滚蛋！”
李曼低着头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，却不敢掉下来。她知道，她要是丢了这份工作，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。
晚上九点下班，李曼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餐馆。她的脚因为站了一天，又酸又肿，腹部的伤口因为弯腰洗碗时用力过猛，隐隐作痛。她走在路灯下，影子被拉得很长，像个孤单的游魂。
她找到一家地下室旅馆，花五十块钱开了个单间。房间里又潮又暗，墙壁上还长着霉斑，只有一个小窗户，对着外面的排水沟。她躺在硬邦邦的床上，看着天花板，想起自己以前住的是陈凯家的大平层，卧室里有落地窗，有衣帽间，有梳妆台，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。
她掏出手机，想看看有没有人给她发消息，却看到朋友圈里王太太发了一张跟朋友们喝下午茶的照片，配文“跟好朋友在一起，心情就是好”；李婷发了一张新买的名牌包的照片，配文“老公送的纪念日礼物，开心”。
李曼看着那些照片，心里又酸又涩。她以前也经常发这样的朋友圈，晒名牌包、晒豪车、晒饭局，可现在，她连一张能发朋友圈的照片都没有。她点开自己的朋友圈，发现最后一条还停留在半年前——那是她跟陈凯在海边度假时拍的照片，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，靠在陈凯怀里笑，配文“跟最爱的人在一起，真好”。
她手指颤抖着，把那条朋友圈删了。她不想再看到以前的自己，不想再想起那些风光的日子——那些日子像一把刀，时时刻刻提醒着她现在有多落魄。
接下来的日子，李曼每天都在餐馆里忙碌。早上九点到店里，先打扫卫生，然后洗碗、摘菜；中午客人多的时候，端盘子、收桌子，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；晚上九点下班，回到地下室旅馆，倒头就睡。
她的工资每个月只有三千块，扣掉老板之前罚的两百块，再扣掉房租五百块，剩下的钱只够买最便宜的菜和米。她每天中午在餐馆里吃员工餐，晚上就自己在地下室煮点面条，加点盐和酱油，就算一顿饭。
有一次，她在餐馆里遇到了以前认识的一个建材商老板。那个老板以前跟陈建国合作过，还请她和陈凯吃过饭，当时对她特别客气，一口一个“李小姐”。现在那个老板走进餐馆，看到穿着工作服、系着围裙的李曼，愣了一下，然后假装没看见，转身找了个离她最远的桌子坐下。
李曼的脸瞬间红了，赶紧低下头，假装在擦桌子，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一样疼。她知道，那个老板认出她了，只是不想跟她打招呼，怕被别人看到，丢了自己的面子。
晚上下班，李曼走在回家的路上，突然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从身边开过——那是陈凯以前的车！她心里一动，赶紧追了上去，想看看开车的人是不是陈凯。
车在前面的红绿灯前停了下来，李曼跑过去，敲了敲车窗。车窗慢慢降下，开车的人不是陈凯，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。男人皱着眉头：“你干什么？”
“这……这不是陈凯的车吗？”李曼的声音发颤。
“陈凯？”男人冷笑一声，“你说的是那个欠了一屁股债的陈凯吧？这车是他上个月抵押给我的，我花了十万买下来的！你跟他有关系？”
李曼的心脏猛地一沉，她看着车里陌生的内饰（陈凯以前的车内饰是黑色的，现在换成了米色），知道男人说的是真的。陈凯不仅拉黑了她，还把车都抵押了，看来是真的不想跟她有任何牵扯了。
红绿灯变绿，男人踩了油门，车很快就开远了。李曼站在路边，看着车的背影，突然觉得一阵无力。她想起自己以前总跟别人说“陈凯最疼我了，什么都听我的”，现在才知道，那些所谓的“疼”和“听我的”，都是建立在她能给陈凯带来好处的基础上。一旦她没了利用价值，陈凯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她丢掉。
她慢慢走回地下室旅馆，打开门，一股霉味扑面而来。她坐在床沿上，从帆布背包里翻出一个小盒子，里面装着一条银色的手链——那是她以前跟陈凯谈恋爱时，陈凯送她的第一个礼物，虽然不贵，只有几百块，但她一首带在身边。
她摸着手链上的小吊坠，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手背上。她后悔了，后悔当初不该贪慕虚荣，不该跟陈凯在一起，不该帮着陈凯和张翠兰欺负林晚，更不该拿着林晚女儿的手链炫耀。如果当初她没有做那些事，现在是不是就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？
可世界上没有如果。
林晚的“圈子封杀”，让她彻底失去了回到以前圈子的可能；陈凯的绝情，让她失去了最后一点希望；现实的残酷，让她不得不认清自己现在的处境——她只是一个拿着三千块工资，住在地下室，每天为了生计奔波的服务员，再也不是那个被人捧着、敬着的“李小姐”了。
那天晚上，李曼躺在床上，想了很久。她决定不再想以前的事，不再找那些所谓的“朋友”，只想好好把这份服务员的工作做好，攒点钱，找个好一点的房子住，慢慢把日子过好。
她不知道的是，她的这个决定，只是她人生转变的开始。而林晚之所以没有对她赶尽杀绝，就是想让她在底层好好反省，让她明白，靠男人、靠虚荣得来的生活，终究是靠不住的；只有靠自己的双手，才能真正站稳脚跟。
雨还在下，地下室里的霉味依旧很重，但李曼的心里，却悄悄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。她知道，未来的路还很长，还会遇到很多困难，但她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了。她想重新开始，想做一个对得起自己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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