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晚刚洗完碗，厨房的窗户还开着，晚秋的冷风裹着楼下餐馆的油烟味飘进来，呛得她咳嗽了两声。她伸手去关窗，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楼下路灯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——那人穿着件皱巴巴的黑色外套，头发乱得像鸡窝，手里还提着个透明塑料袋，里面装着两串有点发蔫的香蕉，不是陈凯是谁？
林晚的手顿了顿，心里冷笑一声。她猜陈凯迟早会来找她，却没想到会这么快，更没想到他会落魄成这样。以前陈凯出门，哪怕只是下楼买包烟，都会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，西装熨得没有一丝褶皱，哪像现在这样，活像个刚从工地上下来的流浪汉。
她没立刻下楼，而是转身走到客厅，从抽屉里拿出手机，点开录音功能，确认电量充足后，才慢悠悠地换了双鞋，打开门。
“晚晚……”陈凯听到开门声，赶紧抬起头，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，手里的香蕉往前递了递，“我……我路过，想着你可能没吃水果，就给你买了点。”
林晚没接，甚至没看那袋香蕉一眼，只是靠在门框上，抱着胳膊：“有事？”
她的语气很淡，没有恨，没有怨，甚至没有一丝波澜，就像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。陈凯的手僵在半空中，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，他尴尬地把香蕉收回来，挠了挠头：“我……我想跟你谈谈，就几分钟，行吗？”
林晚侧身让他进来，顺手把手机放在玄关的鞋柜上，屏幕朝下，录音键还在亮着。客厅很小，只有十几平米，摆着一张旧沙发和一张折叠桌，桌上放着几本法律书，还有一个压在玻璃下的相框——里面是那张被暴雨泡烂的“女儿”照片，边缘还留着水渍。
陈凯坐在沙发上，屁股只沾了半个沙发面，显得很局促。他环顾了一下西周，眼神里带着点惊讶，似乎没想到林晚现在住得这么简陋。以前他们住的是陈凯家的大平层，客厅比这个出租屋还大，沙发是意大利进口的，茶几上摆着限量版的茶具。
“晚晚，我知道……我知道以前是我对不起你。”陈凯先开了口，声音放得很低，带着点刻意的讨好，“我不该逼你离婚，不该伪造债务，更不该……更不该听我妈的话，委屈了你。”
林晚没说话，只是看着他，等着他接下来的话。她太了解陈凯了，他从来不会无缘无故认错，一旦认错，肯定是有求于她。
“我现在……我现在遇到点困难。”陈凯的头低了下去，双手攥在一起，“律所把我罢免了，还让我赔50万，税务局还在查我的税，我妈中风住院，我爸的公司也出了问题……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，晚晚。”
他抬起头，眼睛里带着点红血丝，语气更卑微了：“晚晚，我们复婚好不好？以前的事，我都改，我以后一定对你好，对我们的孩子好（他以为孩子还活着）。我们一起把日子过好，好不好？”
“复婚？”林晚终于开口了，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，“陈凯，你觉得可能吗？”
“怎么不可能？”陈凯赶紧说，“我们以前那么好，你那么爱我，你只是一时生气才跟我离婚的，对不对？只要我们复婚，我一定会弥补你，我把我名下的房子、车子都转到你名下，好不好？”
“你的房子？你的车子？”林晚笑了，“你不是己经把车子抵押了吗？你的房子，恐怕也早就被你爸拿去抵押给银行了吧？陈凯，到了现在这个时候，你还想骗我？”
陈凯的脸瞬间涨红了，他张了张嘴，想辩解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他确实把车子抵押了，房子也被陈建国拿去抵押给银行周转公司资金了，他现在一无所有，连住的地方都是租的。
“晚晚，我知道我现在没什么能给你的，但我有诚意。”陈凯突然站起来，“噗通”一声跪在了林晚面前，双手抓住她的裤脚，“我求你了，晚晚，再给我一次机会，我们复婚吧！只要你肯帮我，我什么都愿意做！”
林晚的身体僵了一下，不是因为感动，而是因为恶心。她还记得，当初她跪在陈凯面前，求他不要离婚，求他不要伪造债务时，陈凯是怎么对她的——他一脚把她踹开，说“你这个不能生的女人，别来烦我”，说“你跟你妈一样，都是扫把星”。
现在，他居然也会跪在她面前，也会说“求你了”。
林晚慢慢蹲下身，眼睛看着陈凯，语气很平静，却带着刺骨的冰冷：“陈凯，你想复婚，可以。但你得先告诉我，当年我剖腹产大出血，手术同意书上‘保大保小’，你为什么勾了‘保小’？还有，我术后出血，医生说要切除子宫，是不是你和你妈商量好的，故意让医生切的？”
陈凯的身体猛地一震，他的头低得更下去了，不敢看林晚的眼睛。他没想到林晚会问这个问题，这个问题，他从来不敢面对，更不敢跟林晚提起。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陈凯的声音开始发抖，“是我妈……是我妈逼我的，晚晚。我妈说，陈家不能没有后代，要是保大，你以后不能生了，陈家就断后了。她还说，要是不把你的子宫切了，你以后肯定会跟我离婚，再嫁人生孩子，丢陈家的脸。我……我也是没办法才听她的话的。”
“没办法？”林晚的声音提高了几分，“陈凯，你摸着你的良心说，你真的是没办法吗？你是不是也觉得，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，就不配留在陈家？你是不是也觉得，我的命，不如你儿子的命金贵？”
“不是的！不是这样的！”陈凯赶紧否认，“我只是……我只是太孝顺了，我不能不听我妈的话。晚晚，你知道的，我妈从小就对我很严，我要是不听她的话，她就会生气，会生病……”
“孝顺？”林晚打断他，“孝顺不是让你牺牲我的命，牺牲我们的孩子（她知道孩子被换了，但故意这么说）！孝顺不是让你帮着你妈一起骗我，一起害我！陈凯，你根本不是孝顺，你是懦弱，是自私！你从来都只考虑你自己，考虑你妈，考虑陈家的面子，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，考虑过我们的孩子！”
陈凯的肩膀垮了下去，他不再辩解，只是低着头，肩膀微微颤抖。他知道林晚说的是对的，他确实是懦弱，是自私。他当初在手术同意书上勾“保小”，不仅仅是因为张翠兰的逼迫，更是因为他自己也想要个儿子，想要个能继承陈家香火的后代。他当初同意切除林晚的子宫，不仅仅是因为张翠兰的要求，更是因为他怕林晚以后真的会跟他离婚，再嫁人生孩子，让他成为别人的笑柄。
“晚晚，我知道我错了，我真的知道错了。”陈凯的声音带着哭腔，“我求你了，再给我一次机会，我一定改，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，好不好？”
林晚慢慢站起来，抽回被他抓住的裤脚，从口袋里拿出纸巾，擦了擦被他碰过的地方，动作里带着明显的嫌弃。她走到玄关，拿起手机，按下了录音暂停键，然后看着陈凯：“陈凯，你的道歉，太晚了。你欠我的，欠我女儿的，不是一句‘对不起’就能弥补的。”
“晚晚，你……你什么意思？”陈凯抬起头，眼睛里带着点恐慌。
“意思就是，我们不可能复婚。”林晚的语气很坚定，“你走投无路，是你自己造成的，跟我没关系。你欠我的，我会一点一点讨回来，用我自己的方式。”
“晚晚，你不能这样对我！”陈凯突然激动起来，他站起来，想去抓林晚的手，“我们以前那么好，你怎么能这么狠心？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追我的吗？你忘了我们一起去旅行，一起规划未来的吗？”
“我没忘。”林晚躲开他的手，“但那些都己经是过去了。陈凯，是你亲手毁了我们的过去，毁了我们的未来。现在，该是你为你做的事付出代价的时候了。”
她走到门口，打开门：“你走吧，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。”
陈凯站在原地，看着林晚冰冷的侧脸，心里充满了绝望。他知道，林晚是真的不会再原谅他了，他是真的走投无路了。
他慢慢走到门口，在门口停顿了一下，还想再说点什么，却看到林晚己经拿起了手机，似乎要打电话，他只好叹了口气，低着头，走出了出租屋。
林晚看着陈凯落寞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，才慢慢关上门。她靠在门上，滑坐在地上，手里紧紧攥着手机，手机里还存着刚才的录音。
她没有哭，也没有笑，只是觉得心里很沉重。这段录音，是她讨回公道的重要证据，有了这段录音，再加上之前的证据，张翠兰和陈凯就再也逃不掉了。
但她也知道，这只是开始。她还要找到她的女儿，还要让陈建国付出代价，还要帮更多像她一样被欺负、被伤害的女人讨回公道。
她慢慢站起来，走到客厅，拿起桌上的相框，看着里面那张被泡烂的照片，眼神变得坚定起来。
“女儿，妈妈一定会找到你，一定会让伤害我们的人，都付出代价。”她轻声说，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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