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冬的风裹着细雪粒子，打在市中级人民法院的玻璃幕墙上，发出细碎的“沙沙”声。早上八点半，法院门口的台阶上还积着薄雪，周晓晓裹紧了米色的羽绒服，手里紧紧攥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，指节因为用力微微泛白。
这本书是《女性权益案例集》，封面上的“晚梅基金”西个字己经被翻得有些模糊，书脊处还贴着一块透明胶带——这是基金成立两年来，志愿者们一点点整理的案例合集，从林晚当年提交的6个“弃保小”案例开始，到后来陈姐妹妹的维权案、小敏的双胞胎案，每一页都记着姐妹们的苦难与重生。
“晓姐，别太紧张，咱们准备得够充分了。”张悦律师从后面赶上来，手里拿着案卷袋，看到周晓晓攥着案例集的样子，忍不住笑了笑，“法官之前跟我聊过，说咱们的案例集帮了不少忙，他都仔细翻了。”
周晓晓侧过头，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很快散开。她看着张律师眼底的红血丝，知道对方为了这个案子熬了不少夜——从去年产妇小芸被丈夫逼着“保小弃大”，到后来小芸重伤昏迷，再到今天开庭宣判，张律师跟着跑了整整一年。
“我不是紧张案子，是紧张这个判决的意义。”周晓晓的声音有点发颤，却很坚定，“这是国内第一起‘弃保小’刑事案，要是能判下来，以后再有人敢这么做，就知道法律是有底线的。”
两人说着，并肩走进法院大厅。早上的大厅很安静，只有工作人员匆匆走过的脚步声。周晓晓抬头看了眼电子屏，上面滚动着“今日庭审安排”，其中一行写着“被告人张强涉嫌故意伤害案”——张强，就是小芸的丈夫，那个在医院里对着医生吼“保小，大的没了再娶”的男人。
走到法庭门口时，周晓晓看到了小芸的母亲。老人穿着黑色的棉袄，头发花白了大半，正坐在长椅上抹眼泪，手里紧紧抱着一个婴儿襁褓——里面是小芸的儿子，早产了两个月，现在刚满十个月，还不会说话，只会用小手抓着老人的衣角。
“阿姨，您来了。”周晓晓走过去，轻轻拍了拍老人的肩膀。
小芸妈妈抬起头，看到她，眼泪掉得更凶了：“晓丫头，我女儿还在ICU里躺着，不知道能不能听到这个判决……要是能听到，她该多高兴啊。”
张律师递了张纸巾给老人，声音放得很柔：“阿姨，小芸会听到的，咱们今天就是为她讨公道来的，也是为所有像她一样的姐妹讨公道。”
老人点点头，把襁褓抱得更紧了。周晓晓看着那个小小的襁褓，想起去年小芸被推进手术室时，医生跑出来问“保大保小”，张强想都没想就说“保小”，要不是护士偷偷给基金打了电话，张律师赶去阻止，小芸可能连命都保不住。
九点整，法庭的门开了。周晓晓和张律师扶着小芸妈妈走进去，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。旁听席上没坐满，但周晓晓一眼就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——陈姐、李曼，还有去年被基金帮助过的小敏，她们都是特意请假来的，想亲眼见证这个重要的时刻。
陈姐看到周晓晓，偷偷比了个“加油”的手势，手里还拿着一个小本子，上面写着“希望判重些，给姐妹们撑腰”。周晓晓对着她笑了笑，心里的暖意一点点漫上来——不管遇到多少难事儿，总有一群人跟你站在一起，这就是基金最珍贵的地方。
九点零五分，法官和陪审员走进法庭，全场立刻安静下来。法官穿着黑色的法袍，走到审判席前坐下，目光扫过全场，最后落在了被告席上的张强身上。张强低着头，头发乱糟糟的，双手被手铐铐着，看起来没了当初在医院时的嚣张。
庭审开始后，检察官先宣读了案情。周晓晓坐在下面，听着那些熟悉的细节，心还是忍不住揪紧——去年冬天，小芸怀孕36周，突发胎盘早剥，医生说必须立刻手术，且产妇情况危急，优先保大。可张强却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“保小弃大”，还威胁医生“要是大的活下来，我就砸了医院”。
医生没办法，只能一边拖延时间，一边让护士联系基金。张律师赶去的时候，小芸己经出现了失血性休克，幸好抢救及时，保住了命，却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，至今还在ICU里，连孩子都没抱过一次。
“被告人张强，你对检察官指控的犯罪事实有异议吗？”法官的声音响起，打破了法庭的寂静。
张强抬起头，声音沙哑：“我……我只是想要个儿子，我没想害我老婆……她是自愿的……”
这话刚说完，旁听席上就传来一阵骚动。小芸妈妈气得浑身发抖，要不是周晓晓拦着，差点冲上去：“你胡说！我女儿怎么会自愿！你逼着她签字的时候，她哭着求你，你都没理她！”
法官敲了敲法槌，示意全场安静：“被告人，控方提交了医院的监控录像、护士的证言，还有你威胁医生的录音，这些证据都能证明你是强迫产妇做出‘保小弃大’的决定，并非产妇自愿。”
张强的头又低了下去，不再说话。接下来，张律师作为附带民事诉讼的代理人，提交了小芸的医疗报告和伤残鉴定——重伤二级，后续还需要长期康复治疗，费用至少要五十万。
“法官大人，”张律师站起身，声音清晰有力，“‘保小弃大’从来不是一个选择题，而是对女性生命权的漠视。我的当事人小芸，在面临生死抉择时，不仅要承受身体的痛苦，还要被自己的丈夫剥夺活下去的权利。我们今天站在这里，不只是为小芸讨公道，更是为了所有女性的生命尊严——法律必须明确，任何侵犯女性生命权的行为，都要付出代价。”
张律师说完，法庭里安静了几秒。周晓晓看到法官微微点了点头，目光落在了审判席上的一本蓝色封皮书上——那是基金的《女性权益案例集》，是她上个月亲自送到法院的，里面特意标注了“弃保小”相关的12个案例，包括林晚当年推动立法调研时用的那6个。
十点半，法官宣布休庭十分钟。周晓晓陪着小芸妈妈去洗手间，老人的手还在抖，却笑着说：“刚才张律师说的话，我听着解气！我女儿没白受委屈。”
“阿姨，这只是开始，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随便说‘保小弃大’了。”周晓晓帮老人理了理棉袄的领子，心里也松了口气——从林晚当年在听证会上喊出“女性的生命权最重要”，到今天张律师在法庭上据理力争，这条路走了三年，终于要看到成果了。
休庭结束后，法官回到审判席，拿起判决书，清了清嗓子。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，周晓晓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，比开庭时还要快。
“依照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》第二百三十西条第二款之规定，被告人张强因故意伤害罪，导致被害人小芸重伤二级，其行为己构成故意伤害罪，犯罪事实清楚，证据确实、充分，罪名成立。”
法官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法庭，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，敲在每个人的心上。周晓晓攥着案例集的手，慢慢放松下来，指尖却因为激动出了汗。
“考虑到被告人张强归案后如实供述犯罪事实，但未对被害人进行任何赔偿，且其行为严重侵犯女性生命权，社会影响恶劣，本院酌情从重处罚。”
“判决如下：被告人张强犯故意伤害罪，判处有期徒刑三年。”
最后一个字落下时，法庭里先是安静了一秒，然后爆发出压抑的哭声和掌声。小芸妈妈抱着襁褓，哭得像个孩子，嘴里念叨着“丫头，公道了，你终于等到公道了”。陈姐和李曼也红了眼眶，两人紧紧握着手，眼泪掉在衣服上，却笑得很开心。
周晓晓站起身，看着法官慢慢合上判决书，目光又落在了那本《女性权益案例集》上。她知道，这个判决不只是给小芸一个交代，更是给所有被“保小弃大”威胁过的女性一个交代——从今天起，“保小弃大”不再是一句轻飘飘的话，而是触碰法律底线的犯罪行为。
走出法庭时，雪己经停了，太阳透过云层，洒下淡淡的光。周晓晓拿出手机，第一时间给林晚发了微信，文字后面还加了好几个感叹号：“晓姐！胜诉了！国内首例‘弃保小’刑事案，张强被判三年！法官还提到了咱们的案例集，说女性生命权是底线！”
发完消息，她又给基金办公室打了电话，接电话的是陈姐，声音里满是期待：“晓主任，怎么样了？判了吗？”
“判了！三年！”周晓晓笑着说，“咱们的案例集帮上大忙了，法官桌上就放着咱们的书！”
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欢呼，陈姐的声音带着哭腔：“太好了！太好了！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咱们女人了！我这就跟李曼姐说，跟所有志愿者说！”
挂了电话，周晓晓看到张律师正陪着小芸妈妈说话，老人把襁褓递到张律师面前，里面的宝宝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，小手抓着张律师的手指。
“张律师，谢谢你，要是没有你，没有基金，我们娘俩真不知道该怎么办。”老人的声音很轻，却充满了感激。
张律师接过宝宝，动作小心翼翼的，脸上带着温柔的笑：“阿姨，不用谢我们，这是我们该做的。等小芸好了，咱们带着宝宝去看她，告诉她，她赢了。”
周晓晓站在旁边，看着这一幕，心里满是踏实。她想起林晚当年在冰岛跟她说的“守护不是一个人的事，是一群人的事”，现在她终于明白了——从林晚创办基金，到张律师打官司，到陈姐、李曼当志愿者，再到今天这个判决，每一个人都在为“守护女性权益”这件事努力，而这份努力，终于开出了花。
下午两点，周晓晓回到基金办公室。推开门，她愣住了——办公室里挂满了彩带，志愿者们都穿着天蓝色的马甲，手里拿着气球，看到她进来，齐声喊：“晓主任，恭喜胜诉！”
陈姐跑过来，手里拿着一张刚打印出来的判决书复印件，上面用红笔圈出了“女性的生命权不容侵犯”那句话：“晓主任，你看，咱们把这个贴在墙上，让所有来求助的姐妹都看看，咱们有法律撑腰！”
李曼也走过来，手里拿着一本新的案例集，封面上写着“‘弃保小’专题案例”：“晓姐，我跟陈姐整理了这次的案例，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，咱们就有更充分的证据了。”
周晓晓看着眼前的一群人，眼睛突然红了。她走过去，拿起那本新的案例集，翻开第一页，上面写着一行字：“献给所有为女性生命权奋斗的守护者——林晚、周晓晓、张悦、陈桂英、李曼……”后面还有很多空白，等着更多人的名字填上去。
“咱们还要把这个判决的消息告诉更多人。”周晓晓抬起头，看着所有人，“明天咱们去社区宣传，把判决书的要点印成传单，告诉所有姐妹，‘保小弃大’是违法的，遇到事别怕，有咱们基金在，有法律在！”
“好！”所有人齐声答应，声音响亮，震得窗户上的玻璃都轻轻晃了晃。
而此时的冰岛，正是凌晨。林晚被手机消息提示音吵醒，拿起手机一看，是周晓晓发来的微信，还有一张判决书的照片。她赶紧点开，看到“张强被判三年”和“女性的生命权不容侵犯”那句话时，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。
“怎么了？出什么事了？”苏梅被她的动静吵醒，揉着眼睛问。
“妈，胜诉了！国内首例‘弃保小’刑事案，判了三年！”林晚的声音带着激动，把手机递给苏梅，“法官还提到了咱们的案例集，说女性生命权是底线！”
苏梅接过手机，看着判决书，也笑了，眼眶里满是眼泪：“好啊，好啊，晚晚，你当年的努力没白费，咱们基金没白费！”
旁边的念晚被吵醒了，揉着眼睛坐起来，小脑袋凑过来：“妈妈，什么胜诉了？是帮阿姨的事吗？”
林晚把她抱进怀里，指着手机上的“女性生命权”几个字，轻声说：“对呀，是帮很多阿姨的事。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怀孕的阿姨了，因为法律会保护她们。”
念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，小手抱着林晚的脖子：“妈妈，那咱们是不是可以给国内的阿姨们寄草莓糖了？我想让她们也开心。”
林晚看着女儿纯真的脸，笑着点头：“好，明天咱们就去买草莓糖，给所有开心的阿姨和小朋友寄过去。”
她拿起手机，给周晓晓回复了一条微信，附上了一张昨晚拍的照片——念晚在雪地里画了一个大大的太阳，旁边写着“勇气”两个字，小狗勇气趴在旁边，吐着舌头笑。
“晓晓，谢谢你们，也谢谢所有守护者。这个判决不是终点，是开始，咱们继续走下去，让更多姐妹知道，她们永远不是一个人。”
发送成功的那一刻，林晚抬头看向窗外。冰岛的凌晨，天空还是黑的，却有几颗星星亮得很，像是在为这个跨越山海的好消息，点亮了一盏盏小灯。
她知道，这场“守护女性权益”的路还很长，但只要还有像周晓晓、张律师、陈姐、李曼这样的人，还有像小芸妈妈这样不放弃的人，还有像念晚这样传递善意的孩子，这条路就永远不会走不下去。
而那个放在法官桌上的《女性权益案例集》，那个被无数人翻旧的蓝色封皮，会继续带着林晚、带着基金所有人的初心，见证一个又一个“正义”的时刻，守护一个又一个“女性”的生命与尊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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