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完，他再次端起酒杯，双手捧着，微微躬身，将酒杯递向大秘。
整个包厢，安静得可怕。
只能听到中央空调轻微的送风声。
王可可的脸色有些发白，她能感觉到，大秘的目光在那一瞬间，变得锐利起来。
那不是普通的审视。
那是一种穿透人心的审判。
大秘盯着赵德汉。
他没有看那杯酒，而是看着赵德汉的眼睛。
那双眼睛里，是恰到好处的真诚，是恰到好处的紧张，还有恰到好处的……质朴。
没有丝毫的破绽。
大秘的脑海里，却在进行着一场风暴。
这个节骨眼上，赵德汉要跟他结拜。
这是什么意思？是拉他上船？
还是……在递投名状？
又或者，这本身就是钟家那个庞大计划里的一环？
他如果喝了这杯酒，就等于默认了和赵德汉的关系。
可如果不喝……
大秘的指尖在桌布上轻轻敲击着，一下，又一下。
不喝，就是当面拒绝，就是撕破脸。
以赵德汉背后那个势力的行事风格，撕破脸的后果是什么？
他不敢想。
他甚至能感觉到，赵德汉捧着酒杯的手，非常稳。
这个人的心理素质，强到可怕。
时间，一秒一秒地过去。
王可可觉得自己的后背都湿了。
终于，大秘的嘴角，缓缓勾起一抹弧度。
他伸出手，接过了那杯酒。
“好。”
他只说了一个字。
然后，他将杯中那辛辣的液体，一饮而尽。
喉咙里火烧火燎。
赵德汉的脸上，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。
“哎！大哥！”
他激动地应了一声，连忙又给大秘满上酒。
“哥，以后您就是我亲哥！”
王可可看到这一幕，整个人都呆住了。
她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震惊！大秘是什么人？新皇身边最顶级的智囊，眼光何其毒辣。
赵德汉身上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嫌疑，他不可能看不出来。
可他，竟然就这么应了？
还真的喝了那杯酒，认下了这个兄弟？
她完全看不懂了。
大秘放下酒杯，脸上的笑容不变，只是那笑容底下，藏着外人无法察觉的冰冷。
他知道赵德汉可能有腐败嫌疑。
但他更清楚，赵德汉背后，可能站着钟家。
两害相权取其轻。
一个处级干部的腐败问题，和一个庞然大物的意志相比，孰轻孰重，他分得清。
他不能点破，至少现在不能。
“好，好兄弟。”
大秘拍了拍赵德汉的肩膀，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亲热。
“坐，坐下说。”
酒过三巡，菜过五味。
气氛在刻意的维持下，显得热络了许多。
大秘夹了一筷子菜，状似随意地问道。
“老弟，我听人说，你之前是在能源司工作？”
来了。
赵德汉心里门儿清。
他放下筷子，脸上露出苦笑，还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委屈。
“嗐，哥，别提了。”
“都是一些工作上的误会。”
他叹了口气，拿起酒杯，自己敬了自己一杯。
“我那人，您也知道，性子首，干工作就想一门心思干好，不知不觉就得罪了人。”
“有人在背后捅刀子，说我拿了不该拿的钱。”
“组织上查了，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儿。”
他这番话，说得坦坦荡荡，仿佛自己真的是个被冤枉的好干部。
大秘静静地听着，没有插话，只是点了点头。
他当然不信。
但赵德汉的态度，让他很“满意”。
这种坦诚，本身就是一种示威。
你看，我什么都敢跟你说，因为我不在乎，我背后有人。
赵德汉看着大秘的表情，知道火候差不多了，又抛出一个重磅消息。
“不过，哥，那些事儿都过去了。”
“组织上己经有了新的安排。”
他顿了顿，压低了声音，带着神秘，又带着要和大哥分享秘密的亲近感。
“要去汉东，反贪局。”
“当局长。”
大秘的脑子里，像是有一颗炸雷凭空响起。
尽管他己经猜到了，但当这个消息从赵德汉嘴里亲口说出来的时候，还是被惊讶道了。
所有的线索，完美地串联在了一起。
他脸上的肌肉，却在这一瞬间，表现出了极大的惊喜和满意。
“是吗？”
“哎呀，这是好事啊！”
“反贪局，这是要害部门，是利剑啊！组织上把这么重要的岗位交给你，那是对你的信任！”
他重重地拍了拍赵德汉的胳膊，力道之大，让赵德汉都感觉到了疼。
“你放心去！”
“汉东那边，要是有什么需要打点的，或者有什么不长眼的家伙给你使绊子，你跟哥说！”
“哥帮你运作！”
这话充满了大哥对小弟的关爱。
赵德汉立刻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。
“谢谢哥！谢谢哥！”
“有您这句话，我这心里就踏实了！”
两人又碰了一杯。
酒桌上的气氛，达到了顶点。
赵德汉的脸越来越红，眼神也开始变得有些迷离，说话舌头都大了。
他像是真的醉了。
他端着酒杯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，搭着大秘的肩膀。
“哥……我……我再跟你说句……掏心窝子的话……”
“嗝……”
他打了个酒嗝，一股浓烈的酒气喷在大秘脸上。
大秘微微皱眉，但没有推开他。
“你说。”
赵德汉嘿嘿一笑，神秘兮兮地凑到大秘耳边。
“汉东……汉东那个地方……不简单呐……”
“那……那是咱们燕城之外……斗争的……中心！”
大秘的眼睛都瞪大了。
赵德汉仿佛没有察觉，依旧大着舌头，说着“醉话”。
“新皇……要想把话语权牢牢抓在手里……就得在汉东……跟旧皇那些人……掰掰手腕！”
“这叫什么……这叫……敲山震虎！”
“不，这叫……另起炉灶！”
大秘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。
这些，都是他关起门来，在最私密的环境下，才会去思考的顶级机密。
是新皇未来数年内最重要的战略布局。
赵德汉，一个处级干部，他是怎么知道的？
而且，说得如此精准！
“赵立春……那个老家伙……他一走……汉东那边就空了……一个大口子！”
赵德汉的手在空中比划着，画了一个大大的圆。
“旧皇的那些人……想接……可他们……衔接不上了！”
“这就是……机会！”
“咱们……咱们自己人的机会！”
赵德汉说完，重重地一拍大秘的肩膀，然后身子一软，像是真的不胜酒力，就要往地上倒。
王可可眼疾手快，赶紧冲过来扶住他。
“德汉，你喝多了！别胡说了！”
她一边扶着赵德汉，一边紧张地看向大秘，眼神里充满了歉意。
赵德汉却一把推开她，指着大秘，咧着嘴笑。
“我没喝多……我……我这是高兴！”
“我跟我大哥……说几句心里话……怎么了！”
“哥……你说……我说的……对不对！”
大秘坐在那里，一动不动。
但如果有人能看到他的手，就会发现，他放在桌下的那只手，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。
赵德汉今天说的这些话，己经不是试探了，这是摊牌。
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，我赵德汉，不是什么小角色。
你，敢不敢不和我站在一起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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