巴黎的夜色被霓虹灯切割得支离破碎,塞纳河畔的晚风带着的凉意,却吹不散宋璃心口那股突如其来的、绞紧般的剧痛。
香槟杯碎裂的脆响仿佛一个不祥的预兆,在她耳边无限延长。金色的酒液在她昂贵的礼服裙摆上洇开一片狼狈的湿痕,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。
“Lydia?你怎么了?”助理艾米丽惊慌地扶住她摇摇欲坠的手臂。
宋璃脸色苍白如纸,细密的冷汗瞬间浸湿了额角。她捂住心口,那里空落落的,又沉甸甸的,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慌和悲恸毫无缘由地席卷了她,几乎让她窒息。眼前觥筹交错的繁华场景变得模糊而遥远,她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、却又清晰无比的哭泣,来自遥远的大洋彼岸。
是姐姐…宋鸢!
她猛地推开艾米丽,也顾不得周围的视线,颤抖着手从手包里拿出手机,指尖冰凉得几乎握不住。她飞快地找到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,拨了出去。
漫长的等待音,一声,两声…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她的心脏上。
无人接听。
自动挂断后,她又不死心地连续拨了好几次。
依旧是无人接听。
一种冰冷的、近乎绝望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喉咙。姐姐从不这样。无论多晚,无论何时,她的电话对宋鸢永远是畅通的。
她手指颤抖得更厉害,几乎握不住手机,又尝试拨打付家的座机,甚至给付欣寒的私人手机去了电话。
全是无人接听,或者被首接挂断。
最后,她拨通了付欣寒助理的公开办公电话。这次响了很久,终于被接起。
“您好,付总办公室。”一个公式化的女声传来。
“我是宋璃,找我姐姐宋鸢,或者付欣寒,他们怎么了?为什么电话都不接?”宋璃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似乎有些意外和迟疑,语气变得更加公文化,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回避:“抱歉,宋璃小姐。付总目前…不方便接听电话。付太太她…近期身体不适,需要静养。”
“身体不适?什么病?在哪家医院?”宋璃追问,心不断下沉。
“抱歉,具体细节我不清楚。付总吩咐了,不希望被打扰。如果没有其他事…”
“我姐姐的女儿呢?瑶瑶呢?她怎么样?”宋璃打断她,抱着最后一丝希望。
对方再次沉默,这次时间更长,再开口时,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古怪的、仿佛背诵稿子般的生硬:“付总家的事,我们下属不便过问。抱歉,宋璃小姐,我这边还有会议,先挂了。”
电话脆利落地挂断,只剩下忙音冰冷地重复着。
宋璃站在原地,晚风吹拂着她单薄的肩膀,她却感觉不到一丝凉意,只有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冷。不对劲!一切都不对劲!姐姐,瑶瑶,付欣寒…那种刻意回避、欲盖弥彰的态度,以及她心口这无法解释的剧痛和恐慌…
出事了!一定是出大事了!
“艾米丽!”她猛地转身,脸上所有的脆弱和惊慌瞬间被一种极致的冷静所取代,只有眼底深处燃烧着冰冷的火焰,“立刻取消后续所有行程!订最快一班回国的机票!现在!马上!”
“可是Lydia,明天还有和LVMH集团的…”
“取消!”宋璃的声音斩钉截铁,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,“所有事情,全部取消!”
十几个小时的飞行,对宋璃而言如同置身于一个真空的、充满煎熬的炼狱。她无法合眼,一闭上眼,就是姐姐温柔的笑脸和瑶瑶甜甜地叫她“小姨”的声音交替出现,最后却总是被心口那阵剧痛和电话里冰冷的忙音所取代。
她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网,试图在国内打听消息。但付欣寒似乎将消息封锁得极死,她得到的回复要么是含糊其辞,要么就和那个助理的说法大同小异——付太太身体不适,静养中。
这种统一的、刻意的口径,让她心中的不祥预感越来越重。
飞机终于落地在国内机场时,正值黄昏。阴沉的天空飘着冰冷的细雨,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压抑之中。
宋璃没有通知任何人,她戴着巨大的墨镜,遮住了大半张脸,只露出紧抿的、毫无血色的唇和线条冷硬的下颌。她穿着一身黑色的修身风衣,步伐极快,高跟鞋敲击在湿漉漉的地面上,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回响,如同战鼓擂响的前奏。
她没有回自己的公寓,而是首接拦了一辆出租车,报了一个地址——位于城市另一端、一个普通居民区里,她和宋鸢小时候住过的、母亲留下的老房子。那里,是她们姐妹之间最后的秘密基地,连付欣寒都不知道它的存在。
推开门,一股微尘的气息扑面而来。房子很久没人住了,但定期有人打扫,还算干净。宋璃反手锁上门,将行李随意丢在一边,径首走到客厅的旧沙发边坐下。
她需要信息。需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她深吸一口气,拿出加密的笔记本电脑,连接网络。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动,敲下一连串复杂的代码,屏幕幽蓝的光映在她毫无表情的脸上,眼神锐利如鹰隼。
她首先侵入了本市几家主要医院的住院记录系统。搜索宋鸢和付瑶的名字。
没有结果。
她蹙眉,扩大了搜索范围,时间范围拉近一个月。
依旧没有。
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。难道真的只是“静养”?
不,不可能。那种心悸和恐慌绝不会凭空而来。
她换了个思路,开始搜索付欣寒最近的活动轨迹和公开信息。商业新闻上,付欣寒最近似乎频繁出席各种活动,但关于他的家庭,只字未提。社交网络上,那些曾经和宋鸢互动的富太太们,最近的动态也显得有些微妙,仿佛集体回避着什么。
一定有哪里不对!
她凝神思索,忽然想起女儿付瑶的病。急性肾功能衰竭…如果需要肾源…
她的手指再次飞快动作,这次,她尝试侵入的,是器官移植匹配系统的外围数据库(她知道完全侵入核心数据库难度极大且风险高,但外围通常会有一些流程记录或等待名单信息)。这是一项极其危险的操作,她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,全神贯注。
经过一系列复杂的跳转和破解,一些模糊的、不完整的记录碎片终于被她捕捉到。她看到了付瑶的名字,看到了“匹配成功”的状态,看到了手术安排的初步时间戳…
而供体方的信息被严格加密,但关联的家属签名栏…她捕捉到了一个清晰的电子签名——
付欣寒。
以及一个模糊的、但能辨认出的姓氏缩写——Zheng。
郑?!
宋璃的呼吸猛地一窒!那个总是出现在付欣寒身边,一副温顺秘书模样的女人——郑珊!
真的是他们!付欣寒和那个小三!他们竟然…竟然真的把主意打到了瑶瑶的身上?!用他们孩子的肾?
那瑶瑶呢?手术之后呢?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?
她疯了一样继续搜索,试图找到手术后的记录,哪怕是护理记录、复查记录…什么都没有!关于付瑶的信息,仿佛在手术安排的那个时间点之后,就彻底断掉了!
一个可怕的可能性,如同狰狞的恶鬼,缓缓从深渊中爬出,向她张开了血盆大口。
不…不会的…
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手指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微微颤抖,但她依然以惊人的意志力控制着。她切换了路径,开始搜索本市近期的…死亡登记信息。
这是一个更加黑暗且令人心悸的方向。每输入一个筛选条件,她的心脏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。
时间:最近一周。
姓名:付瑶。
关系人:付欣寒…
当她敲下回车键,屏幕闪烁了几下,竟然真的弹出了一条记录!
尽管关键信息部分被屏蔽,但那熟悉的姓名、年龄、以及登记时间——就在三天前!——还有关系人那栏刺眼的“付欣寒”三个字,如同烧红的烙铁,狠狠地烫在了她的视网膜上!
瑶瑶…死了?
她的外甥女…那个像小天使一样的孩子…真的死了?
那姐姐呢?宋鸢呢?如果瑶瑶死了,姐姐怎么可能只是“身体不适”、“静养”?
一个更加恐怖的念头,如同冰锥般刺入她的脑海。她颤抖着,几乎无法呼吸,再次在死亡登记系统里,输入了“宋鸢”的名字。
搜索…
等待的那几秒钟,漫长如同一个世纪。
屏幕再次闪烁。
一条新的、更加冰冷的记录,跳了出来。
姓名:宋鸢。
死亡时间:昨天凌晨。
登记关系人:付欣寒。
死亡原因:初步判定为…自杀。
“自杀”那两个字的后面,似乎还关联着一些未完全显示的备注,隐约有“安眠药”、“酒精”等字样。
轰——!!!
宋璃的整个世界,在这一瞬间,彻底崩塌了!化为一片虚无的、绝望的废墟!
她猛地向后跌坐进沙发里,电脑从膝盖滑落,摔在地毯上,屏幕暗了下去。她张着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,只有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,疯狂地涌出,瞬间模糊了一切。
姐姐…自杀了?
在瑶瑶死后…自杀了?
是付欣寒!是郑珊!是他们!是他们害死了瑶瑶!逼死了姐姐!
巨大的悲恸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,心脏疼得几乎要碎裂开来。她蜷缩在沙发上,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,喉咙里发出压抑到了极致的、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也许几分钟,也许一个世纪。
眼泪流干了,只剩下干涩的刺痛。
极致的悲伤之后,是一种更加可怕的、冰冷的死寂。
宋璃慢慢地抬起头,脸上泪痕未干,但那双原本总是带着几分不羁和笑意的眼眸,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凝固的、深不见底的恨意和冰冷。
她缓缓地站起身,走到浴室那面落了些灰的镜子前。
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、憔悴,却依旧美丽惊人的脸。那双和她姐姐宋鸢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,此刻正空洞又燃烧着地狱之火般盯着她自己。
她伸出手,指尖冰冷,轻轻触摸着镜面里那张脸,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,又像是在确认一件复仇的武器。
“姐…”她开口,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,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平静,“你安心走吧…带着瑶瑶,去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…”
她的指尖缓缓下滑,仿佛在勾勒镜中人的轮廓,眼神变得越来越锐利,越来越冰冷。
“从今天起,我就是宋鸢。”
她的声音很低,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、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“我会用你的身份,活下去。”
“我会回到那个地狱,回到他们身边。”
“他们欠你的,欠瑶瑶的…”
镜子里,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弧度,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,只有无尽的冰冷和杀意。
“我会一笔一笔,连本带利…”
“…全部讨回来。”
窗外,冰冷的雨还在下,敲打着玻璃,仿佛为这场刚刚拉开帷幕的复仇,奏响了凄冷而决绝的序曲。
老房子的阴影里,镜前的女人缓缓抬起手,擦干了脸上最后的泪痕。
眼底,只剩下复仇的烈焰,在无声地、疯狂地燃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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