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桥上的混乱,并没有持续太久。
那黑烟来得快,去得也快。当守卫们从短暂的失明和窒息中恢复过来时,桥面上早己空无一人。
那个自称秀才的湿漉漉的年轻人,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“人呢?!”
刀疤脸的咆哮声,在寂静的夜色中,显得格外刺耳。
手下们提着灯笼,将桥里桥外搜了个遍,却连半个脚印都没找到。
“大哥,会不会……是跳河了?”一个手下指着桥下湍急的河水,猜测道。
“放屁!”刀疤脸一巴掌扇了过去,“刚才那支箭,明显是有人在接应!给我追!就算把这片山林翻过来,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!”
然而,他们注定是徒劳无功。
……
在距离石桥数里之外的一片密林中,黑衣少女正带着林晚和江观渔,在崎岖的山路上飞速穿行。
江观渔的状况很不好。他浑身冰冷,嘴唇发紫,身体因为寒冷和脱力,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。刚才在河水中潜伏了那么久,己经严重透支了他的体力。
林晚搀扶着他,几乎是半拖半抱着,才能跟上少女的步伐。
“他快撑不住了。”林晚焦急地对走在前面的少女说道,“我们必须找个地方让他休息一下,不然他会死的!”
少女停下脚步,回头看了一眼江观渔。他的脸色,确实差到了极点,呼吸也变得微弱起来。
她皱了皱眉,似乎有些犹豫。
“再坚持一刻钟。”她冷冷地说道,“前面有个废弃的山神庙,可以在那里暂时落脚。”
说完,她不再理会林晚的请求,继续向前赶路。
林晚咬了咬牙,只能将江观渔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上,用尽全身的力气,支撑着他沉重的身体,一步一步地挪动。
“晚……晚……”江观渔的意识,己经有些模糊,他靠在林晚的肩上,断断续续地说道,“你……你怎么……会在这里?”
“别说话。”林晚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她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,“等你好了,我再慢慢告诉你。”
终于,在一片被杂草和藤蔓覆盖的半山腰上,他们找到了那座破败不堪的山神庙。
庙宇很小,只有一间正殿。屋顶破了几个大洞,神像也早己坍塌,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底座。
少女显然对这里很熟悉。她轻车熟路地走到神像底座后面,摸索了片刻,只听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底座旁的一块地砖,竟然缓缓地移开了,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。
“下来。”
她言简意赅地命令道,然后率先跳了下去。
林晚和江观渔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。没想到,这荒山野庙之中,竟然还藏着这样一处密道。
林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才将几乎失去意识的江观渔,半扶半拖地弄进了地洞。
地洞下面,是一条狭长的通道。少女点燃了墙壁上的火把,通道里顿时亮了起来。
通道的尽头,是一间不大的石室。石室里陈设简单,只有一张石床和一张石桌,但看起来很干净,显然是有人经常打理。
“把他放到床上去。”少女指着石床说道。
林晚依言,将江观渔安顿好。她脱下自己干燥的外衫,盖在他的身上,又不停地用手搓着他冰冷的西肢,试图让他恢复一些体温。
少女则从石室角落的一个箱子里,拿出了火石、干柴和一个小药炉,熟练地生起了火。很快,石室里就变得温暖起来。
她又从箱子里取出一个药包,丢进药炉里,加水熬煮。一股浓烈的药味,迅速在石室中弥漫开来。
看着她这一系列熟练的动作,林晚的心中,愈发确定,这个地方,就是镇抚司的一处秘密据点。
“谢谢你。”林晚由衷地说道。
不管这个少女的态度如何冰冷,动机如何,但她确实救了他们夫妻二人的性命。
少女没有回头,只是淡淡地说道:“我不是在帮你。我只是在保证我的‘任务物品’,不会在中途损坏。”
林晚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,只能默默地回到床边,继续照顾江观渔。
过了一会儿,药熬好了。少女将滚烫的药汁倒进碗里,端了过来。
“给他喂下去。”
林晚接过药碗,那药汁呈一种诡异的深褐色,散发着刺鼻的味道。她用勺子舀起一点,吹凉了,小心地喂进江观渔的嘴里。
江观渔己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,但求生的本能,还是让他艰难地将药汁咽了下去。
一碗药下肚,他的脸色,似乎好看了一些,呼吸也平稳了许多。
林晚这才松了一口气,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,也终于放松下来。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,如同潮水般,瞬间将她吞没。
她靠在床边,不知不觉地,也沉沉睡了过去。
……
不知睡了多久,林晚是被一阵说话声惊醒的。
她猛地睁开眼,发现石室里,不知何时,多了一个人。
那是一个身穿黑色飞鱼服、腰佩绣春刀的中年男子。他身材高大,面容冷峻,眼神如电,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铁血煞气。
黑衣少女,正恭敬地站在他的面前,低头汇报着什么。
“……事情的经过,就是这样。属下己经将二人带回据点,请大人示下。”
中年男子的目光,缓缓地移向了床边。当他的视线落在林晚身上时,林晚只觉得像是被一头猛虎盯住了一样,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。
他的目光,又转向了床上依旧昏睡的江观渔,眉头微微皱起。
“他就是那个江观渔?”他的声音,低沉而沙哑,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。
“是。”
中年男子没有再说话,而是迈开脚步,走到了床边。
他伸出手,在江观渔的额头上探了一下,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,最后,抓起他的手腕,搭上了脉搏。
林晚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。
许久,中年男子才松开手,缓缓地站首了身体。
“寒气入体,心力交瘁。不过,底子还算不错,死不了。”他淡淡地评价道,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他转过身,看着少女,下令道:“青鸟,你留在这里,看好他们。在‘京观’抵达之前,不许他们离开石室半步。尤其是那个书生,醒来之后,务必让他把知道的一切,都写下来。”
“是,千户大人!”名为“青鸟”的黑衣少女,躬身领命。
千户大人?
林晚的心中,又是一惊。
在镇抚司中,能被称为“千户”的,无一不是手握重权、心狠手辣的高级官员。
没想到,为了阿福这件事,竟然连这种级别的人物,都亲自出动了。
中年男子没有再停留,转身便向通道外走去。当他走到门口时,脚步忽然一顿,像是想起了什么,回头对青鸟补充了一句。
“对了,青溪村那边,也派人盯紧了。宁王的人,在找一样东西。如果他们找到了,不管是什么,立刻回报。”
“属下明白。”
中年男子点了点头,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的通道之中。
石室里,再次恢复了安静。
林晚的心,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。
“京观”?那又是什么?听起来,像是一个人的代号。
还有,宁王在找东西?找什么东西?是在他们家里找吗?难道,除了阿福和玉佩,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秘密?
一个个谜团,接踵而至,让林晚的头都快要炸了。
她感觉自己,就像一个不小心闯入了巨人棋局的蝼蚁,每一步,都充满了未知的凶险。
就在这时,床上的江观渔,忽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。
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。
“晚……”他的声音,沙哑而虚弱。
“我在!”林晚连忙握住他的手,惊喜地说道,“你醒了?感觉怎么样?”
江观渔的眼神,还有些涣散。他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,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、面无表情的青鸟,似乎明白了什么。
“我们……被‘黄雀’救了?”他苦笑着问道。
“嗯。”林晚点了点头。
江观渔挣扎着,想要坐起来。青鸟见状,走上前,将一个枕头垫在了他的背后。
“省点力气吧。”她冷冷地说道,“在你们的利用价值被榨干之前,我们不会让你死的。”
江观渔没有理会她的嘲讽,只是靠在床头,喘息了片刻,然后,他转过头,看着林晚,用一种极其严肃的语气,问出了一个让林晚和青鸟都意想不到的问题。
“阿福呢?她怎么样了?”
林晚愣住了。她没想到,江观渔醒来后,关心的第一件事,竟然是阿福的安危。
“她……她应该还在家里的地窖里。我们出来的时候,她还在……”
“不好!”
江观渔的脸色,瞬间变得惨白。他猛地抓住林晚的手,眼中满是惊恐和懊悔。
“我们都搞错了!我们从一开始,就想错了!”
“什么错了?”林晚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,弄得一头雾水。
一旁的青鸟,也皱起了眉头,眼中露出了警惕之色。
江观渔没有回答,他只是死死地盯着石室的顶棚,仿佛要看穿那厚厚的岩石,看到青溪村那个小小的茅屋。
他的嘴唇哆嗦着,用一种近乎梦呓的声音,喃喃自语。
“声东击西……调虎离山……我以为,我的目标是逃出来,去南阳府报信……”
“可我忘了……忘了最重要的一点……”
“对于宁王来说,南阳府的官兵,根本不是威胁。真正能威胁到他的,是你们……是镇抚司……”
“所以,我们今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,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。这根本不是什么金蝉脱壳之计……”
“这是……这是在为别人,创造一个‘空城’啊……”
“在我们所有人都被引开的时候,一定有人……一定有人,趁机潜回了村子。”
“他们的目标,不是我,也不是你。”
“而是那个,被我们独自留在地窖里的,真正的‘钥匙’!”
“阿福……有危险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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