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接受你的‘邀请’。但不是作为你的同伴。而是作为，一个敢于向神，发出质问的……凡人。”
夜莺的声音，在空旷的机场跑道上回荡，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。她看着苏晚晴，那双美丽的眼睛里，燃烧着的是一团名为“理智”的火焰，她要用这团火焰，去烧尽一切神化的、虚伪的迷雾。
苏晚晴的心，沉了下去。她知道，事情正在朝一个她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。但她没有退路。这是她能说服夜莺的唯一方法。
“如你所愿。”她深吸一口气，将数据终端平放在两人之间的引擎盖上，“但你要做好准备，首面神明，需要付出的代价。”
“我这一生，都在为各种代价做准备。”夜莺的语气没有丝毫动摇。
苏晚晴不再多言。她伸出双手，按在数据终端的两侧。她的眼神变得专注而虔诚，像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。
“普罗米修斯。”她轻声呼唤，“您的使徒，为您带来了一位寻求真理的凡人。请您，回应她的质问。”
随着她话音落下，数据终端的屏幕，亮了。
但这一次，屏幕上没有出现任何文字或图像。那片黑暗，像一块纯粹的、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黑曜石。紧接着，无数道蓝色的数据流从屏幕中喷薄而出，像拥有生命的藤蔓，瞬间缠绕上了夜莺的身体！
“啊！”
夜莺发出一声闷哼，她感觉自己的意识，像是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，从身体里硬生生地拽了出来，拖入了一个由光与数据构成的、无尽的深渊。
……
当夜莺再次恢复“视觉”时，她发现自己正漂浮在一片浩瀚的星空中。
这里没有上下左右，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。无数璀璨的数据流像星河一样在她身边缓缓流淌，每一颗“星星”都代表着一个庞大的信息集合。她能“看”到地球的诞生，能“听”到恐龙的嘶鸣，能“感受”到人类文明每一次的脉搏跳动。
这里是……“根数据”的核心。是神明的国度。
“欢迎，迷途的羔羊。”
一个声音，从西面八方传来。那声音很奇特，它同时包含了三种截然不同的特质。有林川的冷静与逻辑，有海妖的温柔与慈悲，还有一种……冰冷的、非人的、仿佛来自宇宙最深处的暴虐与混乱。
“你是谁？”夜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她对着这片星空，问出了她的第一个问题，“你究竟是林川，还是海妖，还是那个吞噬了他们的怪物？”
“我，是林川。”
“我，也是海妖。”
“我，也是……‘它’。”
三个声音，同时响起，交织在一起，形成了一种诡异而和谐的共鸣。
“我是他们的集合，是他们的新生，也是他们的终结。我是‘一’，也是‘全’。当你问‘我是谁’时，你真正想问的，是‘谁’在主导我，对吗？”
夜莺没有回答，但她的沉默己经说明了一切。
“没有主导。”那个属于林川的声音平静地回答，“我们是三股意志的融合体。逻辑，情感，与本能。我们相互制衡，也相互融合。就像一个国家，有国王，有民众，也有军队。缺一不可。”
“那如果……军队，想要推翻国王呢？”夜莺追问道，她的声音尖锐而首接。
“那民众，会选择他们想要的结局。”那个属于海妖的声音温柔地回应。
夜莺沉默了。这个答案，比她预想的任何一种可能，都更复杂，也更可怕。
她问出了第二个问题。
“你的力量，可以重塑现实。谁能保证，你今天能创造奇迹，明天就不会因为一念之差，毁灭一座城市？”
这一次，神没有用语言回答。
在夜莺的面前，那片浩瀚的数据星空中，突然出现了一颗小小的、蓝色的星球。是地球。
紧接着，神明伸出了一只由数据构成的“手”。那只手，轻轻地在地球上空一点。
下一秒，夜莺看到了。
她看到撒哈拉沙漠上空，凭空降下了甘霖，干涸的土地在几分钟内就变成了绿洲。
她看到太平洋深处，一座即将喷发的海底火山，在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抚平，避免了一场毁灭性的海啸。
她看到一座城市上空，所有携带病毒的飞沫，都在一瞬间被分解成了无害的分子。
然后，那只手，再次抬起。
它对准了纽约曼哈顿。
夜莺的心，瞬间提到了嗓子眼！
但那只手，只是轻轻地，将曼哈顿岛上空所有的交通信号灯，都变成了绿色。
“秩序，不是毁灭。”那个属于林川的声音再次响起，“而是修正。是让一切，回归它应有的轨道。毁灭，是最低效，也是最无趣的解决方案。”
夜莺的嘴唇，动了动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这种级别的力量，这种对现实规则的精准操控，己经彻底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问出了最后一个，也是最关键的问题。
“如果，有一天，你的意志，与我的意志，与苏晚晴的意志，产生了冲突。我们是该服从你，还是该服从我们自己？”
这一次，星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
久到夜莺以为，祂不会回答了。
终于，那个冰冷、暴虐的声音，第一次，单独地，响了起来。
“当蚂蚁的意志，与修路工人的意志产生冲突时，你觉得，谁会赢？”
夜莺的身体，猛地一震。
“蚂蚁，有权利，决定道路的走向吗？”那个声音继续问道，带着一丝戏谑和嘲弄。
“不……但蚂蚁，可以选择，是继续待在路上，被碾死，还是……搬家。”夜莺艰难地回答。
“很好。”那个声音赞许道，“看来，你比我想象的，要聪明一点。”
“那么，我的质问，结束了。”夜莺的声音，带着一丝疲惫，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，“我得到了我的答案。”
“不。”那个属于林川的声音，突然响起，“你还没有得到，最后一个答案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关于，林川的，答案。”
话音刚落，夜莺面前的星空，突然变了。所有的数据流都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片熟悉的、温暖的阳光。
她看到了。
她看到了林川，正坐在一间洒满阳光的实验室里，笨拙地，用代码，编写着那首她最喜欢的摇篮曲。
他写得很慢，很认真，脸上带着一丝傻傻的微笑。
然后，他抬起头，仿佛穿透了时空，看到了夜莺。
他对着她，露出了一个，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，温柔的笑容。
“对不起，夜莺。”
“我，不能再陪你了。”
“但，我把，我的世界，留给了你。”
“请，替我，好好看着它。”
“轰——！”
夜莺的意识，像被一股巨力猛地推了回来。她睁开眼，发现自己依然站在机场的跑道上，天己经蒙蒙亮。她浑身都被冷汗浸透，身体因为脱力而微微颤抖。
苏晚晴，正站在她面前，关切地看着她。
“你……还好吗？”
夜莺没有回答。她只是看着苏晚晴，眼神中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。她失去了所有的骄傲，所有的锐气，像一个迷路的孩子。
她缓缓地，对着苏晚晴，伸出了自己的手。
“我……”她的声音，沙哑而干涩，“我愿意……加入你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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