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日来的奔波和饥饿，让队伍里每个人的眼睛都泛着绿光。任何一点看似能入口的东西，都会引起一阵骚动。
这天傍晚，队伍里一个叫小李子的年轻后生，兴冲冲地举着几朵颜色鲜艳的蘑菇跑了回来，献宝似的对大家说：“看！我找到了蘑菇！有吃的了！”
那蘑菇伞盖呈鲜红色，上面点缀着白色斑点，在灰败的荒野中显得格外刺眼。
苏甜甜正蹲在地上研究一种耐旱的草根，闻声抬头一看，心里猛地一沉！那蘑菇的样子，像极了她以前在科普节目里看到的剧毒鹅膏菌！
“别碰！那蘑菇有毒！”她几乎是尖叫着冲了过去，一把打掉小李子手里的蘑菇。
小李子被打得一愣，随即不满地嚷道：“苏姑娘！你干什么！这蘑菇长得这么好，怎么会有毒！你是不是不想分给我们吃？”
其他人也围了过来，看着地上那几朵颜人的蘑菇，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不满。连续几天找不到像样的食物，好不容易有点希望，却被苏甜甜一口否定。
“是啊，苏姑娘，这蘑菇看着挺水灵的…”
“别是你看错了吧？我们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…”
就连张寡妇和赵伯也露出了将信将疑的神色。
苏甜甜又急又气，知道空口无凭很难说服他们。她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指着地上的蘑菇，用尽量通俗易懂的话解释：“你们看它的样子！颜色太鲜艳了！俗话说‘红伞伞，白杆杆，吃完一起躺板板’！这种蘑菇毒性很强，吃下去会肚子疼、呕吐，严重的会要命的！”
她想起以前看过的资料，补充道：“而且，你们看这菌盖，是不是有点像碗？有毒的蘑菇很多都长这样！真正能吃的蘑菇，大多长得灰扑扑的，没那么好看！”
她的话有理有据，还带了点顺口溜，让众人面面相觑。小李子虽然不甘心，但看着苏甜甜斩钉截铁的样子，也犹豫着不敢去捡了。
就在这时，一首沉默地靠坐在树下的萧绝，忽然虚弱地咳嗽了两声，轻声插话道：“表妹说得不错…咳咳…我曾听山里老猎人说过，有一种‘鬼笔鹅膏’，便是红伞白点，奇毒无比，沾唇即溃烂…与之相似的，还有‘致命白毒伞’，通体雪白，貌不惊人，却更为阴毒，半朵便可令壮汉毙命…”
他的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。比起苏甜甜略带现代感的解释，他这种引用“老猎人”的说法，听起来更符合古代人的认知，也更具说服力。
众人顿时哗然，看向地上那几朵蘑菇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恐惧，纷纷后退几步，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。
“哎呀！多亏了苏姑娘和萧公子！”
“差点就吃了见阎王了！”
“苏姑娘懂得真多！萧公子也是见识广博！”
小李子更是后怕地拍了拍胸口，连连向苏甜甜道歉。
一场可怕的灭顶之灾被化解于无形。苏甜甜在队伍中的威望，因为这次“毒菇事件”再次提升了一个台阶。大家看她的眼神，除了依赖，更多了几分信服。
苏甜甜松了口气，感激地看了萧绝一眼。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，他都帮自己解了围。
然而，当她目光触及萧绝那张苍白平静的脸时，心底刚刚升起的感激，瞬间被一股更深的寒意取代。
鬼笔鹅膏…致命白毒伞…沾唇即溃烂…半朵毙命…
一个“病弱失忆”的农夫，怎么会如此清楚这些罕见且致命毒物的名称和特性？甚至连细节都知之甚详？
这己经不是简单的“见识广博”可以解释的了！
夜幕降临，众人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歇下。苏甜甜照例检查萧绝背后的伤口。愈合情况比预想的好，但依旧狰狞。
她小心翼翼地拆下旧的布条，用今天好不容易找到的、相对干净的清水为他擦拭伤口周围。火光跳跃，映照着他线条流畅的背部肌肉和那道长长的伤疤。
当她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他放在膝上的手时，动作微微一顿。
他的手掌宽大，指节分明。但真正吸引她注意的，是虎口处和指腹那一层薄薄的、却异常清晰的茧子。
那不是干农活留下的粗糙厚茧。农人的茧子分布更散乱，多在掌心。而他虎口和指腹的茧子，位置非常特定，质地均匀…
苏甜甜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。
这种茧子…她以前好像在某个爱好击剑的同事手上见过？或者是…长期握笔？不，握笔的茧子位置不太一样。那更像是…长期握持某种特定形状的、需要精确发力的事物磨出来的…
比如…兵器？或者…某种工具？
这个念头让她指尖发凉，几乎拿不住手中的布条。
一个身怀武力、熟知致命毒物、手上带着疑似长期习武或使用利器留下的茧子的人…他真的只是一个遭遇流寇的普通路人吗？
萧绝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停顿和微微颤抖的手指，却没有回头，只是淡淡开口，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：“表妹的手…今日为大家辨认毒菇，辛苦了。”
他话题转得自然，仿佛只是随口关心。
苏甜甜猛地回过神，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，继续手上的动作，低声回道：“…没什么，应该的。”
她帮他重新包扎好伤口，动作依旧轻柔，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。之前种种疑点——他偶尔流露的眼神、关键时刻的镇定、隐晦的指点、以及今晚关于毒物的知识——像碎片一样在她脑海中拼凑，却拼出一个更加模糊而危险的轮廓。
她偷偷抬眼，打量着他被火光勾勒出的侧脸。安静，苍白，甚至带着几分脆弱。可她知道，这平静的表象下，隐藏着深不可测的秘密。
萧绝能感受到身后那道审视、困惑又带着一丝恐惧的目光。他并不在意，甚至有些享受这种暗中引导、看着她一点点发现端倪的过程。
像在下一盘棋，他悄然落子，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对手的反应。
他知道她起了疑心，而且疑心越来越重。但这正是他想要的。适当的神秘感和危险性，有时候比完全的坦诚，更能牵动一个人的心弦。
尤其是一个聪明又善良的女人的心弦。
他微微勾起唇角，闭上眼，仿佛己然入睡。
而苏甜甜看着他的背影，却一夜无眠。成就感被巨大的危机感取代，对萧绝的探究欲，在这一晚达到了顶峰。
这个男人，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，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捞出什么。可能是救命的水，也可能是…致命的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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