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子在饥饿、疲惫和望不到尽头的跋涉中一天天流逝。眼前的景象愈发荒凉,连耐旱的灌木都难得一见,大地皲裂出狰狞的口子,仿佛一张张无声呐喊的嘴。
食物的压力像一座沉重的大山,压在每个人的心头,也压在苏甜甜的肩上。她几乎绞尽脑汁,将现代那点可怜的野外求生知识运用到了极致。挖草根、剥树皮(仅存的一点)、寻找一切可能含有水分的植物茎叶……每一次微小的发现,都伴随着巨大的疲惫。
队伍里的气氛也变得愈发沉闷。希望如同沙漠中的水滴,迅速蒸发。偶尔有人因为极度饥饿和绝望而低声啜泣,更添几分凄惶。
苏甜甜感觉自己就像一根绷紧到了极致的弦,随时可能断裂。身体的劳累尚可忍受,但精神上的双重压力,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。
一方面,是生存的压力。她不仅要为自己找吃的,还要为整个队伍负责。每一次分配那点少得可怜的食物时,看到众人渴望又克制的眼神,她都感到一阵心悸。她开始真正理解什么叫“责任重于泰山”。
另一方面,则是内心深处那片被她刻意忽略、却不断滋生的混乱泥沼。
每当她疲惫不堪地坐下休息,看着跳动的篝火,脑海中就会不受控制地闪现出许多关于萧绝的画面。
是他高烧昏迷时,那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模样,让她心生怜惜。
是他挡在她身前,瞬间击倒流寇时,那凌厉如刀的眼神和强大的保护姿态,让她心悸震撼。
是他用沙哑嗓音说出“日后必当重谢”时,那意味深长、搅乱她一池春水的暧昧。
更是他偶尔在无人注意时,投向她的那种深沉难辨、带着隐秘占有欲的目光,让她如芒在背,却又隐隐有种异样的感觉。
还有……那夜他高烧时的梦呓。
“京城”、“肃清”、“殿下”、“臣”……
这些词语如同鬼魅,日夜在她心头盘旋。它们指向一个她完全陌生的、充满权力倾轧和血腥危险的世界。那个世界,与此刻她所处的荒原,隔着天堑,却又因为身边这个男人而产生了诡异的连接。
恐惧吗?是的,她很恐惧。她只是一个想活下去的普通女人,一点也不想卷入任何是非之中。
可是……
她的目光,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靠在树根下、闭目养神的男人。
他的伤势似乎在缓慢地好转,脸色不再那么吓人的苍白,但依旧扮演着需要照顾的“病号”角色,甚至伪装得比以前更深,更难以捉摸。他很少说话,大部分时间只是沉默地跟随,或者安静地“休息”。
但苏甜甜知道,那平静的表象下,是深不可测的心思和力量。他就像一口幽深的古井,你永远不知道底下藏着什么。
而最让她感到慌乱和不安的是,她发现自己对萧绝的感情,早己超越了最初单纯的“收留一个伤员”的范畴。
她依赖他的判断。在岔路口,在应对潜在危险时,她会下意识地寻求他的意见,并且信任他的选择。
她好奇他的一切。他的身份,他的过去,他每一个细微表情下的真实想法,都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她去探究。
她恐惧他代表的未知危险。那梦呓中的只言片语,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,悬在她头顶。
但……除此之外,似乎还有一丝……心动?
这个认知让苏甜甜感到惊慌失措。她怎么会对这样一个身份成谜、危险重重的男人心动?是因为他救了她?还是因为他偶尔流露出的、与强大外表形成反差的脆弱?抑或是,在这朝不保夕的乱世,这种相互依偎产生的吊桥效应?
她分不清,也想不明白。只觉得心乱如麻,像一团被猫玩弄过的毛线,找不到头绪。
这种复杂的情感纠葛,与日益严峻的生存压力交织在一起,让她倍感煎熬。她试图用忙碌来麻痹自己,更加卖力地寻找食物和水源,但每当夜深人静,那些纷乱的思绪便会如同潮水般涌来,让她难以安眠。
而另一边,萧绝则将苏甜甜所有的挣扎和疲惫都看在眼里。
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,他基本可以确定,这个自称苏甜甜的女人,对他暂时没有威胁,并且确实抱有难得的善意。她的那些小秘密和与身份不符的见识,虽然存疑,但至少在目前阶段,利大于弊。
他的伤势在暗中调息下,恢复得比表面看起来要快。力量的逐渐回归,让他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行动。
不能再漫无目的地逃下去了。他需要信息,需要了解外界的局势,需要找到可靠的联络点。这片区域,似乎接近边境,或许……
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苏甜甜忙碌的背影上,深邃难测。
这个女人,己经不知不觉中成了他计划的一部分。她的善良和韧性,是很好的掩护。而且,不知为何,他发现自己并不排斥将她带在身边。甚至……开始考虑,在未来的计划中,是否应该,以及如何,为她留出一个位置。
是作为一个有用的棋子?还是一个……更特别的存在?
这个问题的答案,连他自己也尚未明晰。但可以肯定的是,他不会轻易放她离开。
前路依旧茫茫,如同这灰暗的天空,看不到方向。食物的短缺,水源的匮乏,身份的谜团,情感的纠葛……一切都像沉重的枷锁。
但脚步,却不能停。
苏甜甜抬起头,望了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荒野,深吸了一口冰冷的、带着尘土味的空气,继续迈开了沉重的步伐。
心乱如麻,步未停。
生存的本能,和那份己然生根发芽、无法轻易割舍的复杂情感,推着她,也推着他们,走向未知的明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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