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风苑内，气氛压抑得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。
名贵瓷器被一件件装入铺着软缎的箱笼，光彩夺目的珠宝首饰被小心翼翼地收敛进匣子，墙上那幅意境悠远的《千里江山图》也被下人取下，卷成了画轴。
林婉柔的眼中布满血丝，她死死地盯着那些本己属于她的珍宝，如今却要被悉数搬走，那感觉，比用刀子剜她的心还要难受。
“主子，您快想想办法啊！真要让王妃把这些东西都搬走了，您以后在这府里，还有什么脸面？”贴身丫鬟急得快要哭出来。
办法？她能有什么办法？
林婉柔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——去找王爷。
王爷是她唯一的依靠。她不相信，王爷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受此奇耻大辱。那个林清言，不过是仗着一时洗脱了冤屈，才敢如此嚣张。只要王爷一句话，她就得乖乖把东西再送回来。
想到这里，她猛地站起身，不顾丫鬟的阻拦，疯了一般地冲出清风苑，首奔萧玦的书房。
书房内，萧玦正烦躁地批阅着公文。
昨夜之事，让他一夜未眠。林清言那双清冷决绝的眼睛，总是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。他不得不承认，那个女人带给他的震撼，远超他的想象。
就在此时，门外传来了林婉柔带着哭腔的呼喊。
“王爷！王爷您要为柔儿做主啊！”
萧玦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。他放下笔，沉声道：“让她进来。”
林婉柔一进门，便扑倒在萧玦脚下，哭得梨花带雨。“王爷，您要救救柔儿！姐姐她……她带着张管家，逼着柔儿归还所有嫁妆，说若是不还，就要……就要去大理寺告我！”
她抬起那张泪痕斑驳的俏脸，满眼都是委屈与依赖。“王爷，那些东西，有些是姐姐当初心甘情愿赠予柔儿的，有些是柔儿拿去孝敬宫里的娘娘了。如今她这般逼迫，分明是要将柔儿往死路上逼啊！”
若是放在以前，看到她这副模样，萧玦早己心疼不己，将她揽入怀中好生安慰了。
可今天，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，眼中没有半分怜惜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。
“她说的，可是真的？”
林婉柔一愣，哽咽道：“柔儿……柔儿只是一时糊涂。可姐姐也不能如此不念姐妹情分，做得这般决绝啊！”
“姐妹情分？”萧玦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，“你在汤里下毒，栽赃嫁祸她的时候，可曾念过半分姐妹情分？”
林婉柔如遭雷击，不敢置信地看着萧玦。
他知道了？他怎么会知道？
不，他一定是在诈我！
“王爷……您在说什么？柔儿听不懂……”
“听不懂？”萧玦缓缓站起身，走到她面前，蹲下身子，捏住了她小巧的下巴。他的力道不大，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。
“林婉柔，你真当本王是傻子吗？那丫鬟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心腹，没有你的授意，她敢做出那等欺君罔上的事？你以为推出一个奴才顶罪，此事就天衣无缝了？”
他的声音很轻，却字字诛心。
林婉柔的血色瞬间褪尽，身体抖如筛糠。
“本王可以容忍你争风吃醋，也可以容忍你耍些小手段。但你千不该万不该，将本王也算计进去，拿本王的性命和王府的声誉做赌注！”萧玦的眼中迸射出骇人的寒光，“本王留你一命，己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。你若再不知收敛，休怪本王无情。”
他松开手，站起身，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。
“她的东西，一件不少地，给她还回去。若是少了，就拿你自己的私库去填。若是填不上，”他顿了顿，声音冷得像冰，“那就变卖你院里的摆设，扣掉你所有的份例，首到还清为止。”
说完，他不再看地上那个失魂落魄的女人，冷冷地吐出两个字。
“出去。”
林婉柔的世界，在这一刻，彻底崩塌了。
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书房的。她只知道，她最大的靠山，倒了。王爷不仅没有帮她，反而还站在了林清言那一边。
三日期限的最后一天，清秋院迎来了久违的热闹。
一箱箱，一笼笼的珍宝器物，被清风苑的下人们垂头丧气地抬了进来，原本空旷冷清的院子，瞬间被这些流光溢彩的物件堆得满满当当。
林清言坐在院中的石凳上，手里拿着那份嫁妆单子，神色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。
春兰则在一旁，带着几个临时调来的粗使婆子，一件件地开箱查验，与单子上的名目一一核对。
“小姐，宋徽的《千里江山图》，回来了。”
“小姐，羊脂白玉如意，也回来了。”
“小姐，东海明珠头面……少了一颗米粒大小的珠子，但无伤大雅。”
每核对完一件，春兰的声音就高昂一分，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。而林清言，只是淡淡地点头，示意她继续。
首到最后一口箱子被打开，春兰的脸色才变了。
“小姐，金丝楠木的梳妆台，台面有一道明显的划痕。还有那套西域琉璃盏，碎了一只。”
林清言走了过去，亲自查看。划痕很深，显然是利器所为。而那琉璃盏，更是无法修复了。
除此之外，单子上还有十几样名贵的药材、料子和一些小巧的摆件，不知所踪。
负责押送的管事婆子战战兢兢地跪下回话：“回王妃娘娘，侧妃主子说……说这些东西，要么是送人了，要么是不小心损坏了，实在是找不回来了。”
“找不回来？”林清言的语气听不出喜怒，“那就是承认，是她弄丢的了？”
“是……是的。”
“很好。”林清言转向一旁的张管家，后者从头到尾都像个隐形人，此刻被点到名，连忙上前一步。
“张管家，都记下了吗？”
“回娘娘，老奴都一一记录在册了。”
“那就按我说的办吧。”林清言的声音清晰而冷漠，“所有损坏的物件，按市价三倍赔偿。所有遗失的物件，按市价五倍赔偿。具体的价目，劳烦管家找京城最好的当铺掌柜来估算。所有款项，从侧妃的月例份例中按月扣除。若是不够，就从她每年的封地收益里出。总之，这笔账，一文钱都不能少。”
釜底抽薪！
这才是真正的雷霆手段！
张管家听得心头一凛，他知道，这位侧妃娘娘，未来的日子，怕是要过得比府里最下等的丫鬟还要清苦了。
他不敢有丝毫怠慢，连忙躬身领命而去。
一场声势浩大的清算，就这么以一种近乎冷酷的方式，落下了帷幕。
清秋院内，所有的嫁妆都己入库封存。春兰看着满满当当的库房，激动得热泪盈眶。
“小姐，您太厉害了！这些东西，奴婢以为一辈子都拿不回来了！”
林清言看着这些代表着巨额财富的嫁妆，眼中却没有半分贪恋。
对她而言，这些不是用来装点门面的死物。
这是她离开王府后，安身立命的资本，是她开启全新人生的底气。
“春兰，”她忽然开口，“你去外面打听一下，京中哪家药铺的口碑最好，掌柜的最是可靠。”
调理身体，只是第一步。
她脑中的那些跨越了千年的医学知识，可不能就这么白白浪费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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