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沙渡的冲天火光，在宣府城的望楼上都能看到隐约的红晕。
范家别院内，范永昌枯坐在太师椅上，面前的冷茶早己没了热气。他手里捏着一封刚刚收到的、没有落款的密信，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。信上只有寥寥数语：“漕断，货焚，年陷，母擒。阮公震怒，尔自斟酌。”
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匕首，狠狠扎进他的心窝。
漕断，货焚……他耗费无数心血，打通层层关节，甚至不惜与白莲教、阉党勾结才弄到的西洋火器铸造模具和图纸，没了！范永年落入刘芒之手，生死未卜！王佛母被擒，白莲教这条线也断了！最要命的是，阮大铖那边……“震怒”二字，让他遍体生寒！
“刘芒……泥腿子……驿卒……”范永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，像是破旧的风箱，“你断我财路，毁我根基，如今连这最后一搏的希望也……”
他猛地将密信揉成一团，塞进嘴里，发疯般咀嚼着，仿佛要将那上面的字迹和带来的噩耗一同咽下、碾碎！纸团的苦涩和纤维感刺激着口腔，却远不及他心中痛苦的万分之一。
“噗——”一口混合着纸屑和血丝的唾沫被他狠狠啐在地上。
完了。
经济封锁被破。
内部渗透失败。
白莲教这把刀折了。
如今连阮大铖这条最后的退路和进阶之阶，也被刘芒硬生生斩断！
他范永昌，宣大百年豪商，竟被一个几个月前还挣扎在饿死边缘的驿卒，逼到了山穷水尽、众叛亲离的绝境！
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，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。他猛地站起，像一头困兽在书房内来回踱步，眼神涣散，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：
“他不会放过我的……他下一个目标就是我……”
“对……对！离开这里！立刻就走！”
“管家！管家！备车！不，备快马！轻装简从，去……去大同！不，大同也不安全，去太原！对，去太原！”
他冲到门口，嘶哑着嗓子呼喊，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惶。
管家连滚爬爬地跑来，看到家主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，吓了一跳：“家主，这……这深更半夜……”
“快！快去！”范永昌一把揪住管家的衣领，面目扭曲，“再晚就来不及了！那阎王……那刘芒就要杀过来了！”
……
与此同时，黑风峪却沉浸在一种压抑的兴奋之中。
缴获的模具、图纸和特种钢条被胡疤子如获至宝地搬进了匠作营最核心的工棚，立刻带着几个信得过的老师傅开始研究。虽然图纸上的文字看不懂，但那精密的模具结构和远超时代的设计理念，让胡疤子激动得浑身发抖。
“主公！好东西！天大的好东西啊！”他捧着一块用于铸造击锤的模具，声音都在发颤，“有了这些，咱们的燧发枪，不，是更好的火铳，量产有望了！这钢材……俺老胡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钢！”
刘芒看着这些战利品，眼中也闪烁着精光。技术上的突破，是实实在在的硬实力提升。
“抓紧时间破解，仿制。需要什么，让张谷去弄。”他拍了拍胡疤子的肩膀，“另外，那几张图纸，找机会看看有没有懂西文的人能翻译。”
“明白！”胡疤子干劲十足，恨不得立刻扎进工棚里。
另一边，赵铁柱带着人清点着其他战利品——从金沙渡缴获的少量金银，以及从俘虏身上搜刮的财物。虽然主要目标不是这个，但“零元购”的本能还是让士卒们兴致勃勃。
王秀才则忙着登记造册，嘴里啧啧有声：“主公，这下咱们的库房又能充实不少。范家这次，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！”
刘芒笑了笑，目光转向被单独关押的范永年和王佛母。
范永年是个软骨头，没等用刑，就哭爹喊娘地把知道的都倒了出来，包括范家几条隐秘的商道、几个藏匿财物的地点，以及范永昌与阮大铖联络的几种方式。
而王佛母，则是个硬茬子。无论怎么审问，只是闭目念经，偶尔睁眼，眼神里全是狂热的诅咒。
“主公，这妖妇嘴硬得很，要不要……”赵铁柱做了个下切的手势。
“不急。”刘芒摆摆手，“她还有用。白莲教在宣大经营多年，根须遍布，留着她，或许能钓出更大的鱼。”他顿了顿，补充道，“看好她，别让她死了，也别让她有机会弄出什么妖蛾子。”
“是！”
处理完这些杂务，刘芒才稍稍松了口气，感到胸口旧伤隐隐作痛，额角也有些发烫。连续的高强度作战和殚精竭虑，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有些吃不消。
他回到自己的土屋，刚想歇口气，门被轻轻推开。幺妹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走了进来。
“主公，该换药了。”她声音轻柔，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。自从被救回后，她似乎更加沉默，但照顾刘芒却越发细心。
刘芒没有拒绝，脱下上衣，露出精壮却布满新旧伤疤的上身。幺妹熟练地拆开他胸口染血的布条，清洗伤口，敷上捣碎的药草，再用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好。她的动作很轻，指尖微凉，触碰到皮肤时，刘芒能感觉到她轻微的颤抖。
“吓到了？”刘芒闭着眼，忽然开口。
幺妹的手一顿，低声道：“没有……只是，只是后悔自己不够小心，连累了大家，还让主公亲自冒险……”
“说什么傻话。”刘芒打断她，“你是我的人，谁敢动你，我就剁了谁的手。这次是白莲教，下次就算是天王老子，也一样。”
他语气平静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。
幺妹抬起头，看着刘芒闭目养神时依旧冷硬的侧脸轮廓，心中那股难以言喻的情愫如同春藤般悄然蔓延。她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，最终却只是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将那份悸动深深埋藏。
喂刘芒喝完药，看着他沉沉睡去，幺妹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，细心地将门掩好。
屋内，刘芒的呼吸逐渐均匀。屋外，黑风峪的灯火次第亮起，映照着巡逻士卒警惕的身影和匠作营永不熄灭的炉火。
而远在宣府的范永昌，却在一夜惊魂后，如同惊弓之鸟，在天亮时分，带着几个心腹和细软，仓惶逃离了宣府城，不知所踪。
消息传回黑风峪，王秀才抚掌大笑：“主公！范永昌跑了！咱们赢了！”
刘芒却只是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，脸上并无多少喜色。
跑了？
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。
范家百年的基业还在。
阮大铖的威胁还在。
这乱世的浪潮，更不会因为一个范永昌的逃亡而停歇。
他走到窗边，看着远方。
范永昌只是第一个倒下的障碍。
前面的路，还长得很。
而他刘芒的刀，才刚刚磨利。
（第一百零一章 完）
作者“一缕清风追追梦”推荐阅读《我在明末当流冠，抢粮抢钱抢天下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WH8Z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