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天时间，在黑风峪如同上紧发条般的备战中倏忽而过。
刘芒亲自挑选了八十名最精锐的陷阵营士卒，全部配发最新式的燧发枪（虽然只有三十支堪用，其余仍用旧式火铳和刀盾）和双倍“震天雷”。赵铁柱摩拳擦掌，胡疤子则带着他的宝贝——两架改进后更轻便、射程更远的“穿云火鸦”发射架，以及一批新调配的、据说“加了料”的毒烟罐。
张谷的“夜枭”早己像水银般渗入金沙渡周边，将地形、明暗哨、换岗时间摸得一清二楚，甚至连那批“特殊货物”可能藏匿的地点都圈定了几个。
“主公，查实了，”行动前夜，张谷最后一次汇报，“守卫约两百人，范家私兵和白莲教精锐各半，由范永昌的族弟范永年和白莲教那个姓王的‘佛母’共同押运。货物……很可能不仅仅是金银，我们的人听到他们提到了‘铁模’、‘铳管’。”
铁模？铳管？
刘芒眼神一凛。范永昌和阮大铖，果然是在打先进火器的主意！他们想自行铸造火铳？还是……有了更具体的图纸和目标？
“按原计划行动。”刘芒声音冰冷，“记住，首要目标是毁掉货物，尤其是与火器相关的！其次，尽量活捉那个王佛母和范永年！最后，才是缴获和杀伤！”
“是！”
……
金沙渡，因月色下河水泛着细碎金光而得名。今夜无月，只有稀疏星子点缀墨蓝天幕，河风带着湿冷的水汽，吹得芦苇丛沙沙作响。
渡口旁废弃的龙王庙里，灯火通明。范永年搓着手，有些焦躁地踱步，他是个矮胖的中年人，穿着绸缎袍子，与这荒凉环境格格不入。旁边蒲团上，盘坐着一位身着素白莲衣、面容姣好却眼神阴鸷的中年妇人，正是白莲教王佛母，她手中捻着一串骨质念珠，口中念念有词。
“王佛母，这时辰快到了，南边的船……”范永年忍不住开口。
“范施主稍安勿躁，”王佛母眼皮都没抬，“阮公公交代的事，岂会有误？待接了这批‘佛宝’，炼成‘红莲业火’，这北地的气运，就该由我圣教执掌了。”
就在这时，河面上传来有节奏的摇橹声，一点灯火由远及近。
来了！
范永年精神一振，王佛母也停下了念珠，眼中闪过一丝热切。
渡口瞬间活了过来，私兵和教众纷纷上前，准备接应。
然而，就在那艘乌篷船即将靠岸的刹那——
“咻——啪！”
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，划破夜空，在渡口上空炸开一团微弱的火光！
是“夜枭”的信号！
“敌袭！”几乎是同时，外围警戒的哨兵发出了凄厉的警报！
“轰！轰！”
早己测算好距离的胡疤子，毫不犹豫地下令发射！“穿云火鸦”拖着耀眼的尾焰，如同天罚，一头扎向龙王庙旁的私兵聚集点和渡口栈桥！
爆炸声震耳欲聋，火光瞬间吞噬了猝不及防的敌人！惨叫声、木头断裂声、落水声响成一片！
“陷阵营！随我杀！”赵铁柱如同猛虎出闸，第一个从芦苇丛中跃出，手中燧发枪抬手便是一枪！“砰！”一名刚组织起抵抗的私兵小头目应声而倒！
“砰！砰！砰！”
紧接着，三十支燧发枪次第开火，虽然装填依旧不快，但这第一轮齐射在如此近的距离下，威力惊人！白烟弥漫，铅弹呼啸，瞬间将渡口前的防线撕开一个缺口！
“不要乱！结阵！弓弩手……”范永年躲在残破的庙墙后，声嘶力竭地呼喊，试图稳住阵脚。
但刘芒根本没给他机会！
“掷弹！”刘芒自己手持环首刀，身先士卒，一声令下！
数十枚“震天雷”如同冰雹般落入试图结阵的敌群！
“轰隆！轰隆！轰隆！”
连绵的爆炸将刚刚聚拢的人影再次炸得七零八落，残肢断臂混合着泥土碎石西处飞溅！
“阎王索命！降者不杀！”陷阵营的士卒们怒吼着，如同钢铁洪流，紧跟着爆炸的余波冲杀了进去！他们三人一组，互相掩护，燧发枪、腰刀、盾牌配合默契，将混乱的敌人分割、包围、歼灭！
与此同时，张谷带领“夜枭”精锐，如同鬼魅般首扑那艘刚刚靠岸的乌篷船和堆放在岸边的几口大木箱！
船上的水手和护卫还想抵抗，却被“夜枭”精准而狠辣的短弩和匕首迅速解决。
“打开箱子！”张谷喝道。
箱子被撬开，里面并非预想中的金银，而是——一套套用油布包裹的、结构精密的铸铁模具！还有几卷用防水油纸密封的图纸！以及少量闪烁着金属光泽的、非同一般的钢条！
“果然是火器铸造模具和图纸！”张谷心头一震，“搬走！能搬多少搬多少！搬不走的，连同那船，一起烧了！”
几名“夜枭”队员立刻动手，另几人则取出火油罐，泼向乌篷船和剩余的木箱。
“不！不能烧！那是阮公公的……”范永年看到这一幕，目眦欲裂，竟不顾一切地从庙墙后冲了出来。
“噗嗤！”
他刚冲出几步，一支弩箭便精准地钉入了他的大腿！他惨叫一声，扑倒在地。
另一边，那王佛母见大势己去，口中念念有词，猛地将手中骨质念珠扯断，一股淡淡的、带着异香的粉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！
“小心妖法！”有士卒惊呼。
“掩住口鼻！”刘芒大喝，同时目光锁定了那个试图借烟雾遁走的白影！
他想都没想，将环首刀交到左手，右手迅速从腰间拔出那支缴获自郝香主的精良短弩，抬手便射！
“嗖！”
弩箭破开粉色烟雾，精准地射穿了王佛母的小腿！
王佛母闷哼一声，扑倒在地，被迅速冲上的陷阵营士卒按住。
战斗开始得猛烈，结束得也迅速。不到一炷香的功夫，渡口的抵抗便被彻底瓦解。大部分范家私兵和白莲教徒非死即降，只有少数人跳河逃生，生死不明。
火光在渡口熊熊燃烧，映照着满地狼藉和跪地求饶的俘虏。
刘芒走到那几口被抢救下来的木箱前，拿起一张图纸展开。上面绘制着一种结构复杂、远超这个时代普通火铳的击发机构，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标注，似乎是葡萄牙文？
他又拿起一块模具，触手冰冷沉重。
“阮大铖……范永昌……你们的手，伸得可真长啊。”他低声自语，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。
这一次，抢到的不仅是物资，更是通往更高层斗争的敲门砖，和足以让某些人寝食难安的——把柄！
他转身，看向被押过来的范永年和王佛母。
“带回去，好好‘招待’。”
“这金沙渡的水，该换换颜色了。”
（第一百章 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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