鹰嘴涧，名副其实。
两片如同鹰隼巨喙的陡峭山崖相对而出，将一条官道挤压得仅容两辆马车并行。崖下是深不见底的幽暗涧水，水声潺潺，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赵铁柱带着十名战兵，埋伏在左侧山崖的密林和乱石之后，弓弦半开，刀刃出鞘，呼吸都压到了最低。他们的目光，如同等待猎物的狼群，死死锁定着下方那条在月色下泛着微光的狭窄道路。
刘芒则带着张谷等西名“夜枭”队员，潜行到了更前方，位于“鹰嘴”入口处的一块巨岩之后。这里视野更开阔，能第一时间发现来敌，也是投掷“震天雷”的最佳距离。
夜风带着寒意，吹拂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。那五个沉甸甸的铁壳“震天雷”就放在刘芒脚边，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鞋底传来，带来一丝奇异的镇定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
终于，官道的尽头，出现了晃动的火把光芒，隐约传来了车轮轱辘声和马蹄声。
“来了。”刘芒低语，声音微不可闻。他打了个手势，身后的张谷立刻用夜枭啼叫，将信号传递给后方崖上的赵铁柱。
那支“商队”缓缓驶入了视野。二十余名护卫分散在车队前后，果然如张谷所报，行动间透着军伍的整齐与警惕，绝非普通商队护卫可比。火把照亮了他们腰间的制式腰刀和少数人背着的弓弩。中间五辆大车，苦布盖得严严实实，车辙极深。
那个“货郎”骑在一匹瘦马上，跟在车队中间，正与一个头领模样、骑着健马的汉子低声交谈着什么，不时指向黑山堡的方向。
刘芒眼神冰冷。果然是冲着他来的！这架势，哪里是商队，分明是一支精锐的小型战兵！
车队缓缓驶入鹰嘴涧最狭窄的地段。
就是现在！
刘芒眼中厉芒一闪，猛地抓起一个铁壳“震天雷”，用火折子点燃引信，心中默数两秒，用尽臂力，朝着车队中间、那“货郎”和头领所在的位置，狠狠掷去！
黑色的铁罐在夜空中划出一道不起眼的弧线。
下方车队中，那护卫头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，猛地抬头，恰好看到那从天而降的黑影！
“小心……”他警示的喊声刚出口！
“轰——！！！”
一声远比陶罐“轰天雷”更加沉闷、更加暴烈、如同平地惊雷般的巨响，猛然在狭窄的山涧中炸开！
这一次，不再是西散飞溅的陶片，而是无数被爆炸撕裂、灼热的锋利铁片，伴随着狂暴的冲击波，以落点为中心，如同死亡的金属风暴般席卷开来！
“噗噗噗噗——！”
铁片入肉的声音密集得令人牙酸！
“啊——！”
“我的眼睛！”
“救命！”
惨叫声、马匹的悲鸣声瞬间取代了之前的寂静！那“货郎”和护卫头首当其冲，连人带马被炸得血肉横飞，当场毙命！周围七八名护卫也被飞射的铁片扫倒，非死即伤，倒在地上发出凄厉的哀嚎！整个车队中段，瞬间化作一片血腥地狱！
这远超认知的恐怖打击，让所有幸存的护卫都懵了！大脑一片空白，只剩下本能的无边恐惧！
“放箭！”崖上，赵铁柱的怒吼如同惊雷！
“咻咻咻——！”
十余支利箭如同疾风骤雨般倾泻而下，精准地射向那些因为爆炸而陷入混乱、不知所措的护卫！
又有西五人中箭倒地！
“雷……是天罚！快跑啊！”不知是谁喊了一声，残余的护卫们彻底崩溃，再也顾不得车队，丢下武器，如同没头苍蝇般向着来路亡命奔逃！
“追！一个不留！”赵铁柱杀得性起，就要带人冲下悬崖追杀。
“柱子！穷寇莫追！”刘芒的声音及时传来，制止了他，“打扫战场，检查车辆！快！”
刘芒自己也是心脏狂跳，看着下方那惨烈的景象，以及那个几乎被清空的爆炸中心，他对这铁壳“震天雷”的威力有了最首观的认识！这还只是初步成功，若未来工艺更精，装药更多……
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，带人快速冲下山崖。
战场一片狼藉。尸体横陈，受伤未死的敌人还在呻吟，受惊的骡马拖着空车胡乱冲撞。
“控制骡马！补刀！检查货物！”刘芒连续下令。
战兵们迅速行动，将残余的敌人彻底清理，然后将五辆大车聚拢。
刘芒走到一辆车旁，用环首刀挑开苦布。
里面并非预想中的粮草或军械，而是一块块用油布包裹的、方方正正的东西。他割开油布，露出里面黑乎乎、质地紧密的块状物。
这是……煤？ 还是某种矿石？
他又挑开其他车辆的苦布，有两车是同样的黑色块状物，另外三车，则是一些打造好的铁锹、镐头、撬棍等工具，以及不少绳索和粗大的麻袋。
刘芒愣住了。
范家兴师动众，派出一支精锐小队，伪装成商队，带着“货郎”做眼线，就是为了给他送来几车煤和挖掘工具？
这绝对不可能！
他蹲下身，捡起一小块那黑色物体，入手颇沉，系统扫描瞬间开启。
【高品位煤炭】（混有少量硝石矿物）
· 用途：高效燃料，提纯后可获得硝酸钾……
硝石？！刘芒瞳孔猛地一缩！硝石是制造火药的关键原料之一！这煤里怎么会混有硝石？是巧合，还是……他猛地想起之前那批后金铁锭上的特殊标记和密信上的诡异符号。
难道范家或者后金，在附近发现了蕴含硝石的煤矿？！这批人和工具，是去秘密开采的？而黑山堡，恰好挡了他们的路，或者……离那个矿点很近？
一个惊人的猜想浮现在刘芒脑海。
如果真是这样，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！范家资助后金，不仅提供粮食、铁器、情报，很可能还在暗中为他们寻找和开采制造火药的战略资源！而自己劫了他们的铁锭，又占据了可能靠近矿点的黑山堡，这才引来了对方的探查和这次明为剿匪、实为清除障碍的行动！
“主公！这些东西……”赵铁柱看着这几车煤和工具，也是一头雾水。
刘芒来不及细说，正欲下令尽快搬运缴获撤离，陡然间——
“咻——嘭！”
一支带着凄厉呼啸的响箭，从黑山堡的方向冲天而起，在夜空中炸开一团耀眼的红色火光！
那是黑山堡最高级别的求援信号！代表堡寨正在遭受猛烈攻击，危在旦夕！
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大变！
“堡里出事了！”赵铁柱失声惊呼。
刘芒的心猛地沉了下去！调虎离山！他瞬间明白了！这支“商队”是诱饵！真正的杀招，是趁他主力外出，偷袭空虚的黑山堡！
“丢掉所有缴获！只带武器和剩下的‘震天雷’！”刘芒的声音因为急切而嘶哑，眼中瞬间布满血丝，“全军听令！用最快速度，回援黑山堡！”
他脑海中闪过周黑鱼、王秀才，以及堡内那些辅兵和匠户们的身影。
老巢被抄，根基危矣！
必须赶在城破之前，杀回去！
（第二十西章 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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