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星冶冲天而起的火光与浓烟，如同一声响亮的耳光，狠狠抽在官军和范家的脸上。精心布局的围攻，竟被一支小小的奇兵从最脆弱的后勤环节撕开了一道血口。
官军大营内，气氛降至冰点。
王典史脸色铁青，看着跪在面前、汇报七星冶被焚详情的骑兵哨探，手中的马鞭几乎要捏断。他寄予厚望的火铳计划，尚未大规模展开，便遭遇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。没有七星冶的精铁，玄玅子仙师就算有通天之能，也难以凭空变出足够的合格铳管。
“废物！一群废物！”王典史终于忍不住咆哮起来，“三十多人守一个铁坊，竟被区区十来个贼寇摸进去烧了个精光！要你们何用！”
那哨探吓得浑身发抖，头埋得更低。
一旁的“灰鼠”李三，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，脸上也失去了往日的从容。范家在此事上投入巨大，如今鸡飞蛋打，他难辞其咎。
“王大人，息怒。”李三强压着烦躁，劝道，“当务之急，是稳住军心，另寻铁料来源。那刘芒逆贼狡诈凶悍，此番断我铁料，意在拖延时间，喘息休整。我们万不可自乱阵脚，被他牵着鼻子走。”
王典史喘着粗气，恨声道：“难道就任由这伙匪徒嚣张不成？”
“自然不能。”李三眼中闪过一丝阴狠，“铁料之事，我即刻飞鸽传书，请家主从山西或别处设法调运，只是需要时间。在此期间，我们也不能让那刘芒好过！他不是仗着城墙和那点妖法负隅顽抗吗？我们就困死他！断其水源，绝其粮道！看他能撑到几时！”
他顿了顿，压低声音：“另外，那散布我军火铳炸膛、仙师重伤的谣言，也需尽快澄清，否则军心不稳……”
王典史闻言，勉强压下怒火，点了点头。眼下，似乎也只剩下围困一途了。
而在玄玅子养伤的帐篷内，气氛则更加微妙。老道肩胛的伤口己被妥善包扎，但脸色依旧苍白。他听着弟子汇报七星冶被焚的消息，浑浊的老眼中没有愤怒，只有一片深沉的冰冷。
“釜底抽薪……好手段。”玄玅子声音沙哑，带着一丝奇异的赞赏，“此子，确非池中之物。”
他看向帐篷角落那支亲手打造、击伤刘芒的单管火铳，喃喃道：“精铁难得，工期漫长……看来，贫道需另辟蹊径了。”
他吩咐弟子取来纸笔，不顾伤势，开始绘制一些结构更加复杂、似乎并非用于首接击发的器械图纸。那图纸上，隐约可见杠杆、齿轮与盛放液体的容器……
……
黑山堡内，则是另一番景象。
尽管依旧被重兵围困，但七星冶的成功摧毁，如同给濒死的病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。堡内低迷的士气为之一振，绝望的氛围被一股坚韧的求生欲所取代。
刘芒的伤势在静养和草药调理下，开始缓慢恢复。他不再轻易登上墙头吹风，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议事石屋或箭楼内，运筹帷幄。
“主公，官军己开始挖掘壕沟，设置鹿角栅栏，看样子是要长期围困了。”周黑鱼每日都会汇报敌情变化。
“意料之中。”刘芒神色平静，一缕清风追追梦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“他们没了快速破城的砲车，火铳又暂时指望不上，强攻损失太大，围困是最稳妥的选择。”
“那我们……”王秀才面露忧色，“堡内存粮虽还有些，但坐吃山空，终非长久之计。而且水源虽在堡内，但若被长期围困，也恐生变。”
“所以我们不能干等。”刘芒看向被张谷虏获、此刻正由王秀才负责安置和“思想工作”的那十七名工匠，“那些工匠，是我们破局的关键之一。让他们尽快熟悉环境，告诉他们，在这里，凭手艺吃饭，有功则赏！我需要他们，用现有的材料，想办法改进我们的守城器械，甚至……尝试打造一些东西。”
“打造什么？”王秀才问。
“比如，更大、更结实的盾牌，能够防御可能的火铳射击。比如，更高效的投石索或者弩箭。甚至……”刘芒目光微闪，“让他们看看，我们现有的‘震天雷’和‘穿云箭’，有没有改进的可能。尤其是那铁壳的铸造和密封。”
“学生明白了！”王秀才精神一振，立刻领命而去。有了这些专业工匠的加入，黑山堡的技术研发能力，无疑将得到提升。
另一方面，刘芒也没有放弃对外联络和获取信息的努力。他命令张谷，即便在围困中，“夜枭”也要想办法，利用夜色和熟悉的地形，悄无声息地渗透出去，不仅监视官军动向，更要尝试与周边可能存在的、对官府不满的小股势力或者村庄取得联系，哪怕只是传递一些消息，了解外界情况。
时间，在双方诡异的对峙中悄然流逝。
官军不再发动大规模进攻，只是日夜不停地加固包围圈，偶尔派出小股部队骚扰，或者用剩余的“蝎尾砲”远远地发射几支弩箭，进行威慑和消耗。
黑山堡则抓紧这难得的喘息之机，全力进行内部整合与技术升级。工匠们在初步安顿后，开始展现出他们的价值。在石敢当的配合下，他们改进了铁壳的铸造模具，虽然受限于材料和工具，进步有限，但至少让“震天雷”的生产效率和一致性有所提升。有人还提出了在铁壳外铸造凸起棱刺的想法，以增加爆炸后的破片杀伤。
刘芒则在养伤间隙，结合前世模糊的记忆和工匠们的建议，不断完善着那些大盾和防御工事的设计。他甚至开始构思，如何利用现有的火药，制造一些类似“炸药包”或者“地雷”的防御性武器。
这是一场无声的竞赛。比拼的是耐力，是资源，更是智慧与意志。
冬意渐浓，寒风凛冽。
围困己持续了十余日。堡内的存粮在严格配给下，依旧在缓慢减少。官军的包围圈如同铁桶，看不到丝毫松懈的迹象。
但黑山堡内，那股求生的火焰却并未熄灭，反而在压抑中燃烧得更加炽烈。
刘芒站在箭楼内，望着远处官军营地连绵的灯火，以及更远方沉沉的夜色。
他知道，僵局不会永远持续下去。
玄玅子绝不会坐以待毙，官军和范家也必有后手。
而在那之前，他必须找到打破这铁桶阵的方法。
下一次交锋，将决定黑山堡的生死存亡。
（第西十六章 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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