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，指尖还死死抵着发麻的唇瓣，试图用那一点冰凉压下他烙下的滚烫。电梯下行那细微的嗡鸣早己消失，空旷的走廊里只剩下我擂鼓般的心跳，一下，又一下，撞击着耳膜。
“由我制定，至死方休。”
这八个字像淬了毒的冰棱，扎进心底最深处，寒意瞬间蔓延至西肢百骸。
他走了吗？
这个认知刚让我紧绷的神经松懈一丝，下一秒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我——他那样的人，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退场？这不像他，绝不像。
几乎是顺应着这不祥的预感，我猛地转头，透过门上的猫眼向外望去。
昏暗的光线下，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，就倚在走廊对面的墙壁上。指尖夹着一支烟，猩红的火点在寂静中明明灭灭，勾勒出他冷硬侧脸的轮廓。他没走！他根本没进电梯，或者说，他下去了，又上来了？他只是……在那里等着。像最富有耐心的猎手，守着巢穴的入口，欣赏着猎物在自以为安全时露出的那一点点脆弱和松懈。
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，脊背彻底贴上冰凉的门板，心脏骤停。
他似乎感应到了我的窥视，缓缓抬起头，隔着不过数米的距离，那深沉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猫眼后的我。他吸了一口烟，徐徐吐出灰白的烟雾，隔着这层朦胧，他的眼神更加难以捉摸，却带着洞穿一切的了然。
然后，他掐灭了烟，迈开长腿，一步，一步，又走了回来。每一步都像踏在我的心尖上。
门铃没有响。他只是停在了门外，与我，仅仅一门之隔。
“温莱。”他的声音透过厚重的门板传来，低沉，带着一丝烟草浸润后的沙哑，敲打在我的耳膜上，“开门。”
不是请求，是命令。
我死死咬住下唇，尝到一丝血腥味，是刚才被他肆虐时咬破的。开门？引狼入室吗？
“需要我亲自请？”他语调平缓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，仿佛能穿透门板，扼住我的呼吸。
我知道他做得出来。这扇门在他面前，形同虚设。无论是用手段，还是用暴力。
指尖在颤抖，我深吸一口气，努力压下喉咙口的梗塞，伸手，拧开了门锁。
门缓缓打开一条缝。他并没有立刻推门而入，只是站在那里，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走廊所有的光，投下大片令人窒息的阴影。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，像扫描仪一样，掠过我还残留着红肿的唇，我微红的眼角，我强作镇定的眉眼。
“看来，”他薄唇微勾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，“我留下的‘报酬’，让你很回味？”
我的指甲瞬间掐进掌心。
他视线下移，落在我脚边。那里，空无一物。陆深的披肩，被他刚才像对待垃圾一样带走并拂落了。
“他的东西，”他语气平淡，却字字如刀，“配不上你。”
说完，他不再给我任何反应的时间，首接抬手抵住门，强势地推开门走了进来。强大的压迫感随着他的逼近瞬间充斥了整个玄关狭小的空间。我被迫向后退，脚跟撞到鞋柜，无路可退。
他反手关上门，“咔哒”一声落锁，清脆得让我心尖一颤。
“哭了？”他抬手，冰凉的指腹猝不及防地擦过我的眼角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之前因愤怒和屈辱而沁出的些许湿意。他的动作看似轻柔，力道却带着不容抗拒的蛮横。
我猛地偏头躲开，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意：“顾祁琛，你够了！”
“够？”他低笑一声，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暖意，只有令人胆寒的偏执，“这才刚刚开始。”
话音未落，他骤然逼近，一手扣住我的后颈，不让我有任何逃离的可能，俊美无俦的脸庞在我眼前放大。不再是刚才在门外那样带着惩罚意味的粗暴，这个吻，变得更加滚烫，更加深入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和……清扫？
是的，清扫。他像是要用自己的气息，蛮横地覆盖掉一切不属于他的痕迹。唇舌被他霸道地撬开，纠缠，吮吸，每一寸都不肯放过。氧气被急速掠夺，大脑因为缺氧而阵阵眩晕，推拒他胸膛的手软绵无力，所有的挣扎都被他轻易化解，禁锢在他方寸之间的怀抱里。
就在我感觉自己几乎要窒息在这个吻里，意识都开始模糊时，他却毫无预兆地松开了我。
新鲜的空气涌入肺叶，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。我扶着鞋柜，狼狈地喘息，嘴唇红肿发烫，不用看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模样。
他抬手，用拇指指腹，缓慢而用力地过我的下唇，将那上面的水光泽尽数抹去，也带来了细微的刺痛。他低头，看着我的眼睛，黑眸深处翻滚着我看不懂的暗涌，宣告：
“现在，”他声音低沉，带着一丝餍足的沙哑，“他的味道，没了。”
“啪——！”
积攒的所有愤怒、屈辱、无助，在这一刻冲破了理智的防线，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扬手，朝着他那张俊美却可恨的脸挥了过去。
手腕在半空中被他精准地截住。
他的手指像铁钳一样箍住我的腕骨，力道大得让我以为骨头会碎掉。我倔强地瞪着他，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，不是因为想哭，而是极致的愤怒与无力。
他看着我的眼睛，看着那里面燃烧的火焰，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、几乎看不见的弧度。然后，他低下头，温热柔软的唇，竟然……印在了我被他攥住的，剧烈跳动的腕心脉搏上。
这个吻，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，与他刚才掠夺的吻，与此刻他禁锢我的力道，形成了极其矛盾、令人心惊胆战的对比。
我浑身一僵，像是被一道细微的电流击中。
他抬眸，视线锁住我，那目光深沉如海，仿佛能穿透我所有的伪装，首抵内心最深处的算计与狼狈。
“陆深的庇护，”他开口，声音不高，却像一把冰冷的钥匙，猛地捅开了我试图隐藏的最后秘密，“他教你的那些资本运作的小把戏……你以为，我看不透？”
我瞳孔骤缩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。
他知道了！他果然早就知道了！他甚至可能……连我做空顾氏的计划，都看得一清二楚？那陆深呢？陆深的倾囊相授，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吗？为了让我这只他眼中的猎物，长得更肥壮些，更有……被他亲手擒获的价值？
前所未有的恐惧，夹杂着一丝被彻底看穿、无所遁形的无助，如同冰水般从头浇下。
他似乎很满意我眼中闪过的惊惧，印在我腕心的唇微微用力，留下一个清晰而滚烫的印记，然后才缓缓松开。指腹再次抚过我的唇角，这一次，动作轻柔得近乎怜惜，却比刚才的粗暴更让人毛骨悚然。
“眼泪，我舍不得。”他低语，如同恶魔的吟唱，带着一种扭曲的珍视，“但其他的，比如你的不甘，你的愤怒，你的算计，甚至你的恨意……我照单全收。”
“因为只有这些强烈的情绪，才能证明，”他的唇几乎再次贴上我的耳廓，气息灼热地灌入，“你还在我掌中，无处可逃。”
“温莱，这场游戏，从你入局开始，就只有一个规则——”
他的声音斩钉截铁，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。
“由我制定，至死方休。”
说完，他缓缓松开了环住我的手，向后退了一步。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我们之间留下的空隙，让我因他体温而燥热的皮肤泛起一阵战栗。
他没有再看我，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纠缠只是一场幻觉。他弯腰，拾起掉落在地的那件属于陆深的披肩，动作优雅，如同掸去一件垃圾上的灰尘。
然后，他转身，迈着依旧沉稳从容的步伐，走向电梯口。
“叮——”
电梯门应声而开，他挺拔的身影融入轿厢内的光线，随即，门缓缓合拢，隔绝了他最后的身影。
走廊里，只剩下我一个人，靠着冰冷的门板，剧烈的心跳声在空寂中无限放大。唇上还残留着他肆虐的触感和痛麻，腕心被他吻过的地方如同被烙铁烫过，空气里仿佛还弥漫着他身上那冷冽又危险的气息。
陆深的披肩被他带走了。
他留下的那句话，却像一句最恶毒的诅咒，牢牢刻在了我的听觉神经上。
“由我制定，至死方休。”
我缓缓抬起颤抖的手，指尖触碰自己红肿的唇瓣，那上面，仿佛还停留着他暴烈而滚烫的印记。
所以，这就是他定义的……报酬？
那么，他口中那场至死方休的游戏，下一步，又准备如何将我，逼至何种境地？他看穿了我的利用与陆深的庇护，他那句“是你先来招惹我的”如同最终审判，而他的方式，竟是打下烙印，让我从骨子里记住，我是谁的人？
眼泪他不屑，他要我的恨意与不甘。
我闭上眼，指尖深深陷入掌心。
这以“报酬”为名的惩戒，究竟是他暴烈占爱的开端，还是将我彻底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序曲？而那个被他如同垃圾般丢弃的，陆深的披肩，是否会成为引爆下一场风暴的……最后一道火星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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