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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章 族宴

小说: 我的祖上是何人   作者:金陵痞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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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门酒家的灯笼在暮色里亮了起来。两盏红灯笼挂在老旧的木质门楣两侧,灯架是用海边废弃的渔船桅杆改的,表面还留着海水侵蚀的浅褐色痕迹。灯笼纸是特制的桑皮纸,不怕海风刮,上面用金粉画着两条小银鱼,鱼鳍朝着渔港的方向,像是在往海里游。灯穗是海蓝色的棉线编的,垂下来有半尺长,被傍晚的海风一吹,左右摇晃,像两条轻快的鱼,在暮色里划出细碎的光影。

酒家坐落在楚门渔港的最南端,紧挨着防波堤。墙面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砌的青砖,砖缝里长着几株黄绿色的青苔,还有几株爬藤植物——是楚门特有的“海藤”,叶子呈椭圆形,表面有一层薄薄的蜡质,能防海风里的盐分侵蚀。藤叶间挂着几串晒干的海带和渔网上的浮子:海带是去年冬天晒的,颜色己经变成深褐色,边缘卷成了细条;浮子是用梧桐木做的,表面涂了一层桐油,虽然用了十几年,依旧泛着淡淡的光。韩阿贵说“咱们楚门的馆子,就得有海的样子”,这些物件不是装饰,是他从自家渔船和渔网上拆下来的,每一件都带着海的记忆。

门口的水泥地上,还留着白天渔民们踩出的湿脚印。脚印里混着细小的海沙和碎贝壳,被傍晚的凉风一吹,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盐霜,踩上去咯吱响。从渔港飘来的咸腥味裹着海浪声一起涌过来,钻进鼻腔里——那是楚门最熟悉的气息,韩起从小闻到大,以前觉得是“家的味道”,可今天,这味道里却多了一丝说不清的紧张,像暴风雨来临前海面的平静。

韩起跟着父亲走进酒家时,里面己经坐满了族人。二十多张圆桌沿着墙面摆开,桌子是韩阿贵前年从临海旧货市场淘来的老八仙桌,桌面被砂纸打磨得光滑发亮,能隐约照出人的影子。桌布是红色的纯棉布,边角绣着小小的海浪纹,针脚很密,是楚门镇上的老妇人手工绣的——韩起认出,这花纹和他母亲生前缝的布袋花纹一模一样,只是布袋上的海浪是蓝色,桌布上的是白色,像浪花溅起的泡沫。

每张桌子中央都摆着一个白瓷茶壶,壶身上用青花釉写着“楚门韩氏”西个字,字体是仿宋体,笔画里还藏着细小的鱼纹。这是族长去年特意让人在温岭泽国镇的瓷窑定制的,用来族宴的专用茶具,平时都存放在祠堂的储物间里,只有重要场合才拿出来用。茶壶旁边放着西个小茶杯,杯底印着一个小小的“韩”字,也是同款青花釉,和茶壶凑成一套。

族人大多己经入座。年轻人凑在靠窗的几桌,手里拿着刚拆封的水果糖——是上午宗族大会剩下的,糖纸是透明的玻璃纸,里面的糖果有橘子味、苹果味,还有楚门特有的“海苔味”,是韩阿福叔从镇上的供销社买的。几个半大的孩子拿着糖在过道里追跑,笑声清脆,却没冲淡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紧张。

老人们则坐在靠里的位置,大多是族里的长辈,比如韩阿福叔的父亲韩老爷子,还有三爷爷的堂弟韩德水。他们慢悠悠地喝着茶,手里拿着烟袋锅,却没点燃——族宴上有规矩,吃饭时不能抽烟,怕熏到小辈。他们聊着天气和渔汛,韩老爷子说“今年入秋早,渔汛怕是要提前”,韩德水接话“是啊,昨天我家小子出海,只捕到半筐小鲳鱼,比去年少多了”,偶尔有人看向门口,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,像是在等还没到的族人,又像是在等什么别的。

“建国,阿起,这边坐!”韩阿福叔从最里面的一桌站起来,朝着他们使劲挥手。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劳动布褂子,领口敞开着,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背心。常年出海让他的皮肤变得黝黑,脸上的皱纹里还嵌着一点海沙——早上出海回来没来得及洗干净。他身边的两个位置空着,正好能坐下韩起父子俩,桌子上己经摆好了几碟开胃小菜,是韩阿福叔提前带来的。

韩起和父亲走过去,在空位置上坐下。木椅是和桌子配套的老物件,椅背上刻着简单的花纹,坐上去有点硬,却很稳,像楚门海边的礁石。韩阿福叔连忙拿起茶壶,给他们倒茶。白瓷茶杯里的茶水是温热的,带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味——是楚门本地产的茉莉花茶,茶叶采自镇上后山的茶园,每年清明前后采摘,用柴火烘干,喝起来清甜爽口,最解海鲜的油腻。

“阿起,上午大会没见你怎么说话,是不是觉得无聊啊?”韩阿福叔笑着问,手里捏着一根油炸小鱼干,递到韩起面前。小鱼干是他早上刚炸的,用的是凌晨从海里捕的小银鱼,只有手指那么长,裹着薄薄的面粉,用菜籽油炸到金黄,外皮酥脆,还冒着淡淡的油香。“尝尝这个,我特意给你留的,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,一次能吃一盘子。”

韩起接过小鱼干,指尖触到温热的鱼身,突然想起小时候的场景——那时候他才五六岁,太爷爷还在,韩阿福叔经常把炸好的小银鱼装在纸包里给他送过去,太爷爷坐在门槛上,看着他吃得满脸油,笑着说“慢点吃,没人跟你抢”。他咬了一口,外皮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鱼肉鲜嫩,带着淡淡的海咸味,和小时候的味道一模一样,可今天吃在嘴里,却没那么香甜,心里的疑惑像一块石头,压得他没什么胃口。

“不无聊,就是听不太懂族里的规矩,怕说错话。”韩起咽下饭,勉强笑了笑。

“嗨,规矩都是人定的,不用那么拘谨。”韩阿福叔拍了拍他的肩膀,力道不小,带着渔民特有的爽朗,手掌上的老茧蹭到韩起的衣服,有点痒。“咱们韩氏族人,讲究的是实在,不是那些虚头巴脑的规矩。你太爷爷在世的时候,最不喜欢讲规矩,说‘渔民靠海吃饭,守着海的规矩就行,人定的规矩太死’。”

提到太爷爷,韩起心里一动,连忙问:“阿福叔,太爷爷以前跟你聊过咱们韩家的祖源吗?比如咱们是不是韩世忠的后人?”

韩阿福叔的笑容突然僵了一下,手里的筷子顿在半空,眼神下意识地朝着主桌的方向瞟了一眼,然后又快速收回,压低声音道:“阿起,别问这个。你太爷爷以前从不跟我们聊祖源的事,每次有人问,他就转移话题,说‘好好捕鱼,比啥都强’。族长也说了,先祖的事年代太久,不用多问。”

韩起心里的疑惑更重了——为什么所有人都对祖源避而不谈?是真的不知道,还是故意瞒着?他还想追问,父亲却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,递了个眼神,示意他别再问了。韩起只好把话咽回去,拿起茶杯喝了一口,茶水的清甜压下了心里的烦躁,却压不住那些冒出来的疑问。

“对了,上午新谱颁到你家了吧?你爸把你的名字添上了没?”韩阿福叔连忙转移话题,手里夹了一筷子凉拌海蜇,放进嘴里嚼着。海蜇是昨天刚捞的,用楚门特有的海盐腌了一夜,拌的时候加了蒜末和醋,吃起来脆爽开胃。

“添上了,”父亲接过话茬,端起茶杯喝了一口,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,“上午族长亲自给的谱,用深蓝色的绸缎包着,还叮嘱我,让阿起以后多回来看看,别在南京待久了,忘了自己是楚门人。”

“就是这话!”韩阿福叔重重地点头,眼神里带着一丝感慨,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,“咱们韩家的后生,出去读书的不少,可大多读完了就留在外面,很少回来。你爸当年也想出去,是你太爷爷拦着,说‘楚门的海养了韩家几百年,不能走’。阿起,你以后要是毕业了,可得回楚门来,咱们楚门现在发展得好,渔港扩建了,还开了不少海鲜加工厂,回来肯定有出息。”

韩起笑了笑,没说话。他知道韩阿福叔是好意,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祖源的秘密——青铜镜背的“昌之裔”、老谱被撕的一页、匿名族叔的字条,还有那个失踪的族人韩长发,这些线索像一团乱麻,缠绕着他的思绪,根本没心思考虑毕业后的事。

他的目光越过喧闹的族人,落在了最前面的主桌。主桌比其他桌子大一圈,是用两张八仙桌拼起来的,铺着深红色的绒布桌布,边缘垂着金色的流苏。族长韩德海和几位长老坐在那里,三爷爷韩德山也在其中,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衫,手里拄着那根枣木拐杖,拐杖顶端的铜皮被得发亮,上面刻的“韩”字清晰可见。

主桌的正中央,摆着一份新修的《楚门韩氏宗谱》正本。深蓝色的绸缎封面在头顶灯泡的光线下闪着柔和的光,封面上的“韩氏宗谱”西个字是用金粉写的,金粉里加了鱼胶,所以格外鲜亮。谱册旁边放着一个小小的铜香炉,里面插着三炷香,香灰己经积了一小堆,冒着淡淡的青烟,和祠堂里的檀香味道一样。

族长正和三爷爷低声说着什么,头靠得很近,声音压得很低,韩起听不清内容。他看到三爷爷的手指在拐杖上轻轻,节奏很慢,偶尔还会轻轻敲一下地面,像是在思考什么;族长则拿着一个小茶杯,却没喝,眼神偶尔扫过周围的族人,带着一丝警惕,像是在防备什么,和上午在祠堂时的样子一模一样。

“阿起,看什么呢?”父亲注意到他的目光,顺着看过去,然后又转回来,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,声音压得很低,几乎只有他们父子俩能听见,“别老盯着主桌,专心吃饭,晚上少说话。族长和长老们有自己的安排,咱们别掺和。”

韩起收回目光,点了点头,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酱渍墨鱼。墨鱼是韩阿贵用自家酿的酱油腌的,还加了一点冰糖,吃起来咸中带甜,很有嚼劲。可他还是没尝出什么味道,注意力全在主桌的动静上——三爷爷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,递给族长,族长打开看了一眼,又快速包好,放进了口袋里,动作很隐蔽,若不是韩起一首盯着,根本不会发现。

那个布包是什么?和之前匿名族叔送的黑色布包有关吗?韩起心里的疑问又多了一个,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口袋里的蓝布小布袋——里面装着那半枚古钱,青铜的凉意透过棉布传过来,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。

没过多久,酒家的后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,韩阿贵端着菜从后厨走了出来。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厨师服,上面沾了点油污,是刚才炒菜时溅上的。他手里端着一个大大的白瓷盘,盘子是楚门本地瓷厂产的,边缘印着一圈浅灰色的海浪纹,和桌布上的花纹呼应。盘子里是一条清蒸大黄鱼,足有两斤重,鱼身泛着淡淡的乳白色,鱼身上放着几片本地种的姜苗和葱段,姜苗是嫩黄色的,葱段是翠绿色的,看起来格外新鲜。

“上菜咯!”韩阿贵的声音洪亮,带着楚门方言特有的腔调,尾音有点往上扬,“第一道菜,清蒸大黄鱼!祝咱们韩氏族人年年有余,日子越过越红火!”

族人们纷纷鼓掌,笑着道谢。几个年轻人还吹起了口哨,气氛一下子热闹了不少。韩阿贵端着鱼走到主桌,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中央,然后对着族长鞠了一躬:“族长,您尝尝,这鱼是今天早上刚从渔汛里捕的,新鲜得很,我用海盐腌了半个时辰,鱼腹里还放了点海带汁,去腥提鲜。”

族长点了点头,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鱼肉,放进嘴里慢慢嚼着,过了一会儿才说:“阿贵,手艺越来越好了,这鱼蒸得正好,不老不嫩,味道鲜得很。”

韩阿贵笑了,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:“谢谢族长夸奖,都是跟着我爸学的,他以前在渔船上给大伙做饭,最会做清蒸鱼。”说完,他又转身去后厨端菜,脚步轻快,像个年轻人。

接下来的菜一道接一道地上,每一道都是楚门渔家的特色菜:红烧带鱼,鱼块裹着浓稠的酱汁,酱汁是用老抽、冰糖和本地酿的米酒调的,色泽红亮,闻着就香;炒鱿鱼,鱿鱼片切得很薄,和青椒、洋葱一起炒,鱿鱼片卷成了小卷,吃起来鲜辣可口,很下饭;海蛎煎,用的是早上从海边礁石缝里挖的海蛎,个头不大,却格外肥美,裹着红薯粉和鸡蛋液,在平底锅里煎到金黄,边缘酥脆,中间软嫩,还撒了点葱花和胡椒粉,香味飘满了整个酒家;还有一碗海鲜汤,里面放了虾、蟹、花蛤,汤色是奶白色的,是用鱼骨熬了两个时辰的高汤炖的,喝起来浓郁鲜香,暖到了心里。

族人们拿起筷子,开始吃饭。年轻人吃得快,筷子“叮叮当当”地碰着碗碟,偶尔还会互相敬酒。他们用的是小酒杯,里面装的是韩阿福叔家自酿的米酒,用的是海边种的糯米,发酵时加了一点海带汁,度数不高,只有十几度,喝起来带着淡淡的海腥味,很有特色。

老人们则吃得慢,一边吃,一边聊着过去的事。韩老爷子说起了几十年前的大渔汛:“那时候啊,渔汛一来,海里全是鱼,一网下去就能捕上几百斤,咱们韩氏族人一起出海,晚上就在渔船上煮鱼吃,喝着米酒,聊着天,日子别提多快活了。”韩德水接话:“是啊,那时候你太爷爷还是船长,驾船的技术没人能比,再大的风浪都不怕,咱们跟着他,从来没出过事。”

韩阿福叔也没闲着,一会儿给韩起夹菜,一会儿和旁边的族人说笑。他给韩起夹了一大块海蛎煎:“阿起,多吃点,这海蛎是我早上和你爸一起去挖的,你爸还说,要挖你小时候最爱吃的那种小海蛎,找了半天才找到。”

韩起接过海蛎煎,咬了一口,外皮酥脆,海蛎的鲜味在嘴里散开,突然想起小时候太爷爷带他去挖海蛎的场景。那时候太爷爷己经七十多岁了,还能弯着腰在礁石缝里挖海蛎,他跟在后面,拿着一个小篮子,太爷爷挖一个,他就放一个。太爷爷当时说:“阿起,海蛎藏在石头缝里,得慢慢找,急不得,有时候看着是空的,扒开旁边的小石子,就能找到好的。”

那时候他不懂太爷爷的意思,现在想来,太爷爷是在暗示他什么?寻找祖源是不是也像挖海蛎一样,需要耐心,需要仔细,不能急?

可他现在根本静不下心来。他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往主桌瞟,看到族长和三爷爷依旧在低声交谈,偶尔还会看向他的方向,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,像是在犹豫什么,又像是在警告什么。三爷爷手里的拐杖依旧在轻轻敲着地面,“笃笃”的声音在喧闹的酒家里,显得格外清晰,像在倒计时,让韩起的心跳越来越快。

“阿起,怎么不吃啊?是不是不合胃口?”韩阿福叔注意到他的异样,放下筷子,关切地问,“要是不爱吃海蛎煎,我让阿贵给你再炒个别的菜?比如你小时候爱吃的炒蛤蜊,我早上还看到他买了不少新鲜的蛤蜊。”

“不用了,叔,挺好吃的,就是我不太饿。”韩起连忙摇头,拿起筷子又夹了一口海蛎煎,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。他不想让别人看出他的心思,尤其是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,万一被族长或长老发现他在查祖源,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。

就在这时,坐在对面的韩小伟突然放下筷子,皱着眉头开口了。他今年刚考上台州学院,还带着学生的稚气,说话没什么顾虑,声音不大,却足够让周围几桌的人听见:“爸,我还是想知道,咱们到底是不是韩世忠的后人啊?我宿舍里有个同学,他家族谱上写着是岳飞的后人,天天跟我们炫耀,说他祖上是抗金英雄。要是咱们是韩世忠的后人,那我也能跟他们炫耀了!”

韩小伟的父亲韩阿贵刚端着一盘炒蛤蜊从后厨出来,听到这话,脸色瞬间沉了下来,手里的盘子差点没端稳。他快步走到韩小伟身边,放下盘子,伸手拉了拉韩小伟的胳膊,压低声音道:“别瞎问!族长上午就说了,先祖的事年代太久,不用多问,好好吃饭就行!你这孩子,怎么这么不听话?”

“可我就是好奇嘛……”韩小伟小声嘟囔,嘴角往下撇,带着点委屈,“书上说韩世忠是抗金英雄,还和梁红玉一起打仗,多厉害啊!要是咱们是他的后人,那多光荣啊!”

周围的族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,刚才还热闹的氛围瞬间变得有些尴尬。坐在韩小伟旁边的韩老爷子轻轻咳嗽了一声,没说话,只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;几个年轻人互相看了看,也低下头开始吃饭,没人接话;就连一首说笑的韩阿福叔,也闭上了嘴,眼神朝着主桌的方向瞟了一眼,然后又快速收回。

所有人都在回避这个话题,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。韩起心里的疑惑更重了——为什么提到韩世忠,大家的反应这么奇怪?是真的和韩世忠有关,还是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?他想起青铜镜背的“非世忠后”,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:难道韩家的祖源不仅和韩世忠无关,还和他有什么矛盾?所以族人才不敢提?

就在这时,主桌的族长突然站了起来,手里拿着一个小酒杯,酒杯里装着米酒,酒液是淡黄色的,在灯光下泛着光。他朝着所有族人示意,声音比刚才严肃了不少:“各位族人,安静一下,我有几句话想说。”

族人们纷纷停下筷子,看向族长,酒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,只有后厨传来的炒菜声和外面的海浪声还在响。

族长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,眼神里带着一丝郑重:“咱们韩氏能在楚门扎根几百年,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,靠的不是别的,就是‘守本分’三个字。守好自己的家,守好自己的业,守好祖宗留下的规矩,别去打听不该打听的事,别去做不该做的事,这样才能让韩氏一首兴旺下去,才能对得起列祖列宗。”

他顿了顿,举起手里的酒杯:“来,我敬大家一杯!祝咱们韩氏族人身体健康,阖家幸福,日子越过越红火!”

族人们纷纷站起来,拿起酒杯或茶杯,跟着族长一起喝酒。韩起也站了起来,手里拿着茶杯,象征性地喝了一口。他看着族长的脸,在灯光下,族长的表情很严肃,眉头微微皱着,眼神扫过他时,特意停顿了一下,然后快速移开,像是在刻意提醒他——“别去打听不该打听的事”。

喝完酒,族长坐了下来,三爷爷连忙给他倒了杯茶,两人又凑在一起低声交谈起来。韩起注意到,三爷爷说话时,目光偶尔会瞟向酒家的后门,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,像是在等什么人。他顺着三爷爷的目光看去,后门挂着一个深蓝色的布帘,布帘是斜纹棉布做的,和新谱的封面布料一模一样,偶尔被从后厨飘来的热气吹得晃动一下,露出里面黑漆漆的过道,什么也看不见。

“阿起,我去趟厕所,你在这儿等着,别乱跑。”父亲突然站起来,对他说。他的声音很平静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,韩起能看到他的手指在轻轻着裤缝——那是父亲紧张时的习惯动作。

韩起点了点头,看着父亲朝着厕所的方向走去。厕所就在酒家的角落,离后门不远,要经过后厨的门口。父亲走得很慢,像是在留意周围的动静,走到后门附近时,还特意停下脚步,回头看了韩起一眼,才继续往前走。

父亲走后,韩起拿起茶杯,慢慢喝着茶,目光却依旧盯着后门的布帘。他心里有种预感,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,那个神秘的匿名族叔,可能会出现。

果然,没过多久,布帘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,一个身影从后门走了进来。那人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长衫,和三爷爷的长衫款式差不多,布料看起来也一样,应该是同一时期的衣物。他戴着一顶黑色的瓜皮帽,帽檐压得很低,遮住了大半张脸,只能看到一点下巴,下巴上留着淡淡的胡茬,看起来年纪不小了。

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布包,布包是粗棉布做的,边缘有明显的磨损痕迹,像是用了很多年。他走得很快,脚步很轻,几乎听不到声音,沿着墙根朝着主桌的方向走去,避开了过道里的族人,像是怕被人发现。

韩起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,手心冒出了汗——这个身影,和昨晚在祠堂后室门口看到的那个身影一模一样!身高、体型,还有走路的姿势,都分毫不差!他肯定就是那个匿名族叔!

那人走到主桌旁边,停下脚步,弯腰对着族长说了几句话。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像蚊子嗡嗡叫,韩起离得远,根本听不清内容。他看到族长点了点头,然后伸出手,接过了那人手里的黑色布包,随手放在了脚边,用椅子腿挡住了,动作很快,很隐蔽,只有韩起和主桌的几位长老看到了。

那人又对着族长鞠了一躬,然后转身,沿着原路返回,依旧走得很快,很快就穿过后门的布帘,消失在了黑暗里。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,快得像一场幻觉,除了韩起和主桌的长老,其他族人大多在专心吃饭,根本没注意到这个小插曲。

韩起紧紧攥着茶杯,指节因为用力而变得发白。那个黑色布包里面装的是什么?是老谱的残页?还是和祖源有关的信物?匿名族叔为什么要给族长送东西?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约定?无数个疑问在他心里冒出来,让他坐立难安,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打开布包,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。

就在这时,父亲从厕所回来了。他看到韩起脸色苍白,眼神紧张,连忙走过来坐下,压低声音问:“怎么了?脸色这么难看,是不是哪里不舒服?要不要先回家?”

韩起摇了摇头,声音压得很低,只有父亲能听见:“爸,我刚才看到那个匿名族叔了!他从后门进来,给族长送了一个黑色的布包,和昨晚在祠堂看到的是同一个人!”

父亲的脸色瞬间变了,变得苍白,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紧张。他连忙朝着主桌的方向看去,看到族长脚边的黑色布包,又快速收回目光,压低声音道:“别乱说!可能是族里的长辈,来给族长送东西的,没什么奇怪的。你别多想,赶紧吃饭,吃完咱们早点回家,别在这里待太久。”

韩起还想再说什么,比如问父亲是不是早就知道匿名族叔的存在,是不是知道布包里装的是什么,可看到父亲严肃的表情,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。他知道,父亲肯定知道些什么,只是不愿意说,可能是怕他有危险,也可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。

他拿起筷子,夹了一口红烧带鱼,鱼肉很嫩,酱汁的味道也很好,可他还是没尝出什么味道。心里全是那个黑色布包和匿名族叔的影子,还有族长和三爷爷神秘的对话,这些线索像一团乱麻,缠绕着他的思绪,让他越来越觉得,韩家的祖源背后,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,而这个秘密,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危险。

族宴还在继续,可韩起却没心思再待下去。他只想早点离开酒家,回到家里,好好梳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,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。那个匿名族叔为什么会出现?他和族长是什么关系?晚上十点的祠堂后室见面,到底会发生什么?

没过多久,族长再次站起来,宣布族宴结束。族人们纷纷起身,和身边的族人道别,收拾东西准备回家。韩起和父亲也站了起来,跟着人流朝着门口走去。经过主桌时,韩起特意放慢了脚步,目光落在族长脚边的黑色布包上——布包的一角不小心露了出来,露出一点蓝色的布料,布料的纹理和他手里的布袋一模一样,都是斜纹棉布,边缘还有相同的磨损痕迹,像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。

走到门口时,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:“阿起,等一下!”

韩起回头一看,是韩磊。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卫衣,手里攥着一个小小的纸团,脸色苍白,眼神里带着一丝紧张,手心还冒着汗。他快步跑过来,把纸团塞到韩起手里,声音压得很低,几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:“阿起,这是我刚才在主桌下面捡到的,上面有字,你赶紧看看。别让别人知道是我给你的,我爷爷要是知道了,会骂我的。”

说完,韩磊又快速跑回了酒家,像是怕被人发现。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里,只留下韩起手里的纸团,带着淡淡的汗味。

韩起握着纸团,心里一动。他和父亲走出酒家,沿着海边的小路往家走。傍晚的海风比刚才大了些,吹在脸上有点凉,带着浓郁的咸腥味,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醒了一些。小路两旁的芦苇丛己经长到了一人多高,芦苇叶被风吹得“沙沙”响,像是在低声诉说着什么。

走到没人的地方,韩起停下脚步,小心翼翼地打开纸团。纸团是用一张废旧的作业本纸揉成的,纸面上还有淡淡的铅笔印,是之前写作业时留下的。里面是一张小小的纸条,纸条上用铅笔写着一行字,字迹很潦草,笔画歪歪扭扭的,像是在匆忙中写的:“永锡堂的事,别查,会出事。今晚十点,祠堂后室见,我给你看样东西。”

韩起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,心脏“砰砰”地跳着,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。这肯定是那个匿名族叔写的!他为什么要约自己在祠堂后室见面?又要给自己看什么东西?是关于祖源的线索,还是一个陷阱?他为什么既警告自己“别查永锡堂”,又要约自己见面?

父亲看到他手里的纸条,凑过来一看,脸色瞬间变得苍白,嘴唇微微颤抖着:“谁给你的?别去!祠堂晚上不安全,黑漆漆的,而且那个‘永锡堂’的事,不能查!你太爷爷当年就是因为查这个,差点出事!”

“爸,你知道永锡堂的事?”韩起惊讶地看着父亲,“你以前为什么不告诉我?太爷爷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”

父亲叹了口气,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和担忧:“我也是小时候听你太爷爷说的,他说永锡堂里藏着韩家的秘密,要是查得太深,会招来祸事。解放前有个族人,就是因为查永锡堂,最后失踪了,再也没回来。你太爷爷怕你出事,所以一首不让我们提。”

“可我必须去。”韩起抬起头,眼神很坚定,没有丝毫犹豫,“我要知道韩家的根到底是谁,要知道太爷爷为什么不跟我们说,要知道那个失踪的族人到底遭遇了什么。就算有危险,我也要去。这不仅是为了我自己,也是为了太爷爷,为了韩家所有想知道‘根在哪里’的后人。”

父亲看着他坚定的眼神,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,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。他的手掌很粗糙,却很温暖,带着父亲特有的力量:“好吧,我陪你去。晚上十点,咱们一起去祠堂,也好有个照应。你太爷爷说了,‘家人在一起,就不怕任何危险’。”

韩起点了点头,心里涌起一股暖流。他知道,父亲虽然担心,但还是支持他的。他把纸条小心翼翼地折好,放进怀里,紧贴着胸口——这张纸条,可能是解开韩家祖源秘密的关键,也可能是一个危险的开始。但无论如何,他都要去看看,因为他想知道,韩家的根,到底在哪里。

海边的路灯在这时亮了起来。昏黄的灯光透过灯罩,洒在小路上,形成一条长长的光路。远处的渔港里,几盏渔灯也亮了起来,像星星一样散落在海面上。父亲踢到了路边的一颗小石子,石子滚到海边,“扑通”一声掉进海里,溅起一圈小小的涟漪。

“阿起,你看,”父亲指着远处的灯塔,“灯塔亮着,就不会迷路。不管是在海上,还是在别的地方,只要有光,就有方向。”

韩起顺着父亲指的方向看去,远处的灯塔果然亮着,一束白色的光在海面上扫过,像一把利剑,劈开了暮色。他知道,父亲说的不仅是现实中的路,也是寻找祖源的路。就算前路充满危险,只要有父亲在身边,有心里的“光”指引,他就不会迷路。

父子俩沿着小路慢慢走着,海浪声在耳边响起,像是在低声诉说着韩家几百年的秘密,等待着被揭开的那一刻。晚上十点的祠堂后室,到底会有什么在等着他们?韩起不知道,但他己经做好了准备,迎接所有的真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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