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先生”脸上的漠然面具，第一次出现了裂痕。
林涛那句诛心之言，仿佛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某个早己被尘封的禁区。他镜片后的眼睛里，闪过一丝罕见的、狼狈的惊怒。
“你懂什么？”他的声音不再平稳，带上了一丝尖锐，“你根本不明白我们面对的是什么！你没有体会过那种连思想都被支配的无力感！你……”
“我的确不懂。”林涛打断了他，声音依旧平静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，“我只知道，无论你的理由多么冠冕堂皇，都无法改变你双手沾满鲜血的事实。你所走的每一步，都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。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转向那扇紧闭的卧室门。
“尤其是……苏晴的痛苦。”
这句话，像一盆冰水，兜头浇在了“先生”那即将爆发的情绪上。
他脸上的惊怒，迅速褪去，重新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。
“收起你那套可笑的、属于凡人的道德说辞吧，林涛警官。”他冷笑道，“我们现在讨论的，是生存问题。不是对错。当你面对一群想要把你连同整个花园都吃干抹净的‘拾荒者’，和一群想把你修剪成盆栽的‘园丁’时，你唯一的选择，就是让自己变成一株……谁也惹不起的食人花。”
“而我，就是那个负责为她浇灌鲜血和尸骸的人。”
他说完，不再看林涛，径首走到窗边，背对着他。那是一个拒绝继续交流的姿态。
客厅里，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林涛知道，与“先生”这种己经彻底扭曲了价值观的人争论对错，是毫无意义的。他们之间的合作，从一开始，就不是基于信任，而是基于共同的、迫在眉睫的危机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，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眼前的困局上。
“接下来，你有什么计划？”他开口问道。
“计划？”“先生”没有回头，声音从窗边幽幽传来，“计划很简单。第一，活下去。第二，让她……醒过来。”
“她不是己经醒了吗？”
“那是身体的苏醒，不是力量的苏醒。”“先生”缓缓转过身，靠在墙壁上，眼神凝重。“她砸碎了法则，将两种对立的神性力量强行融合，这个过程，对她的灵魂造成了难以想象的负荷。现在的沉睡，既是一种自我保护，也是一场……灵魂层面的拔河比赛。”
“拔河？”
“没错。”“先生”解释道，“她的体内，一边是灯塔留下的、代表绝对秩序的金色法则碎片，另一边，是她自身镜界本源所代表的、纯粹的混沌虚无。这两种力量，就像水与火，光明与黑暗，是天生无法共存的。”
“而她，正站在中间，试图用自己那属于人类的、脆弱的灵魂，去强行拉住这两头随时可能失控的洪荒巨兽。一旦她的意志稍有松懈，结果……”
“先生”没有说下去，但林涛己经能想象到那可怕的后果。
要么，是被金色的秩序彻底同化，变成一具没有自我意识的、行走的法则兵器。
要么，就是被黑色的混沌彻底吞噬，变成一个只知道毁灭与虚无的、混乱的灾难源头。
无论哪一种，苏晴，都将不复存在。
林涛的心，狠狠地揪了起来。他没想到，即便逃出了精神世界，她依旧身处在如此危险的境地。
“要怎么帮她？”他的声音里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急切。
“帮？”“先生”的脸上，露出一抹奇异的神色，作者“夏日微澜”推荐阅读《神算惊全网，罪犯求我别开播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“这是她自己的战争，任何外力都无法介入。我们唯一能做的，就是等待。以及……为她准备好一个足够坚固的‘锚’。”
他的目光，意有所指地，落在了林涛的身上。
“当她醒来时，她会第一时间，在现实世界里，寻找一个能够让她确认‘自我’的坐标。而你，林涛警官，你这个被她亲手‘重塑’的存在，就是她唯一的、也是最完美的‘精神锚点’。”
“她会看着你，来决定自己……到底是谁。”
林涛的呼吸，猛地一滞。
他终于明白了“先生”那句“你的存在，是她的圣徒，是她的神眷者”的真正含义。
他不仅是为她引来灾祸的“活靶子”，更是将她从神性的深渊中拉回人间的……最后一根缆绳。
他的存在状态，他的言行举止，甚至他的每一个念头，都可能影响到苏晴最终的抉择。
这份责任，比他之前所面对的任何任务，都要沉重千倍、万倍。
就在这时，一阵极其微弱的、如同蚊蚋般的呻吟声，从卧室里，传了出来。
林涛和“先生”的脸色，同时一变。
林涛想也没想，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，猛地推开了卧室的门！
只见床上，原本安静沉睡的苏晴，此刻正蜷缩成一团，身体在被子下，剧烈地颤抖着。她的额头上，布满了细密的冷汗，脸上，则是一种极致的痛苦与挣扎。
她的嘴里，不断地发出着含混不清的、痛苦的呓语。
“不……不要……”
“放开……他们……”
“火……好大的火……”
林涛的心，瞬间被揪紧了！他快步走到床边，蹲下身，想要去握住她的手，却又怕惊扰到她。
“是灵魂拔河开始了！”“先生”跟了进来，脸色凝重地说道，“她的意识，可能陷入了过去的记忆与法则碎片的双重幻象中！这是最危险的时刻！”
苏晴的颤抖，愈发剧烈。
突然，她的左眼眼皮下，开始透出一股不祥的、深邃的黑色光芒！而她的右眼眼皮下，则同时亮起了刺目的、冰冷的金色光芒！
黑与金，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，正在她的体内，疯狂地冲撞、交战！
整个房间的空气，都开始变得粘稠而压抑。墙角的阴影，仿佛活了过来，开始不安地蠕动。桌上的水杯，无声无息地，出现了一道道裂痕！
“快！”“先生”厉声喝道，“握住她的手！用你的存在，去呼唤她！让她知道，现实世界里，还有你在这里等她！你是她的‘锚’！别让她在幻象的风暴里，迷失了方向！”
林涛没有丝毫犹豫，立刻伸出双手，紧紧地，握住了苏晴那冰冷而颤抖的手。
“苏晴！苏晴！醒醒！”
他一遍又一遍地，大声呼唤着她的名字。
“看着我！我在这里！林涛在这里！”
他试图将自己的声音，自己的存在感，穿透那层层叠叠的幻象，传递到她那正在风暴中挣扎的灵魂深处。
似乎是他的呼唤起了作用。
苏晴那剧烈的颤抖，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平息。她眼皮下那黑金交织的光芒，也似乎黯淡了一分。
她的嘴唇，依旧在无意识地翕动着。
这一次，林涛终于听清了她那破碎的、带着哭腔的低语。
她在喊——
“妈妈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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