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，我带着菱枝，亲自去了王美人所居的秋水斋。
秋水斋位置偏僻，比景阳宫更显冷清。宫人通报后，王美人亲自迎了出来，神色惊疑不定，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，显然一夜未眠。
“婉才人今日怎么得空过来？”她强扯出一抹笑，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。
我笑容温婉，将手中的安神香囊递上：“前日见王姐姐在御花园神色倦怠，想是春日困乏，睡眠不安。妹妹闲来无事做了几个安神香囊，味道清淡，便想着给姐姐送一个来，或能助眠。”
王美人看着那精致的香囊，愣了一下，眼神复杂地接过：“这……怎好劳烦婉才人亲自送来……”
“姐姐客气了。”我顺势走进院内，目光扫过这略显萧索的宫室，叹道，“这秋水斋倒是清静，只是姐姐一人住着，难免寂寞。若姐姐不嫌弃，日后妹妹常来与姐姐说说话可好？”
王美人闻言，眼圈竟微微泛红，忙低下头去：“才人……不，妹妹有心了。”
我拉着她在院中石凳上坐下，语气关切：“姐姐瞧着气色不大好，可是有什么烦心事？若信得过妹妹，不妨说出来，或许妹妹能帮姐姐分担一二。”
王美人嘴唇哆嗦了一下，抬头看着我，眼中充满了挣扎与恐惧。
我知道她在犹豫。她如今己是惊弓之鸟，无人可信。
“姐姐，”我压低声音，目光诚恳地看着她，“这宫里，谁还没个难处？妹妹入宫时日虽短，却也深知独木难支的道理。有些事，一个人扛着，太苦了。”
这话似乎戳中了她的痛处，王美人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，她慌忙用帕子捂住嘴，低泣道：“妹妹……我……我怕是活不长了……”
“姐姐何出此言？”我故作惊讶，握住她冰凉的手，“可是有人欺负姐姐？说出来，妹妹虽位份低微，但或许能求太后娘娘……”
“不！不能！”王美人惊恐地打断我，脸色惨白，“不能告诉太后！不能告诉任何人！”
她反应如此激烈，更印证了我的猜测。
我轻轻拍着她的手背，安抚道：“姐姐别怕，妹妹不说便是。只是姐姐这般煎熬，妹妹看着心疼。究竟是何事，让姐姐如此畏惧？”
王美人泪眼婆娑地看着我，似乎在判断我是否可信。半晌，她终于崩溃般低声道：“是……是李昭仪……她让我在皇后娘娘的安神汤里……加了一味药……”
果然是她！李昭仪！
我心中冷笑，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与愤怒：“李昭仪？她竟敢……她为何要如此陷害姐姐？”
“她说……说那药只是让皇后娘娘病中睡得沉些，并无大碍……谁知……谁知皇后娘娘会病得那般重……”王美人泣不成声，“如今……如今事情怕是瞒不住了，她定会推我出来顶罪！妹妹，我……我该怎么办？”
我看着眼前这个几近崩溃的女子，心中并无多少怜悯。她既是帮凶，便应有此觉悟。 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宫墙柳：从采女到凤临天下 但此刻，她是我手中的棋子。
“姐姐先别慌。”我沉声道，“既然李昭仪不仁，就休怪姐姐不义。姐姐手中，可有什么证据？”
王美人茫然摇头：“她……她都是让身边的心腹宫女与我接触，从未留下把柄……”
“那药呢？姐姐可还留着？”
“早就处理掉了……”
我心下沉吟。没有物证，仅凭王美人一面之词，难以扳倒圣眷正浓的李昭仪，反而会打草惊蛇。
“姐姐，”我放缓语气，“如今之计，唯有先求自保。李昭仪若想推姐姐顶罪，必会设法灭口。姐姐近日饮食起居务必万分小心，非心腹之人送来的东西，一概不用。”
王美人连连点头，如同抓住救命稻草。
“此外，”我凑近她，声音压得更低，“姐姐仔细回想，李昭仪身边那宫女与姐姐接触时，可曾说过什么特别的话？或是姐姐可曾发现李昭仪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？任何蛛丝马迹，都可能成为姐姐的保命符。”
王美人凝神思索，忽然道：“有一次……那宫女来得匆忙，袖口沾了些……红色的泥土，很是特别，不似宫中常见。我当时还觉得奇怪……”
红色泥土？我记在心里。
“还有……李昭仪似乎……很怕冷，如今春日了，她宫中地龙还烧得极旺……而且，我偶然听她宫人提起，她每月总有几日会称病不出，连皇上都不见……”
怕冷？每月称病？这倒是蹊跷。
“姐姐提供的这些都很重要。”我郑重道，“姐姐放心，妹妹绝不会坐视不理。姐姐暂且隐忍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。若李昭仪再有动作，姐姐务必第一时间告知妹妹。或许……我们能找到反击的机会。”
王美人如同吃了定心丸，紧紧抓住我的手：“妹妹……多谢你！若此番能逃过一劫，姐姐做牛做马报答你！”
“姐姐言重了，互相扶持罢了。”我温言安抚，又叮嘱了她几句，方才带着菱枝离开。
走出秋水斋，春风拂面，我却感到一丝寒意。
李昭仪……没想到幕后黑手竟是她！她依附皇贵妃，却暗中对皇后下手，是想扳倒皇后，助皇贵妃上位，自己也好更进一步？还是……另有图谋？
无论如何，她既己对我露出獠牙（通过王美人试探），我便不能再被动挨打。
“菱枝。”
“主子？”
“去查查，宫中何处有那种特殊的红色泥土。还有……想办法打听一下，李昭仪每月称病那几日，太医院是谁去诊的脉，开了什么方子。”
“是！”
回到景阳宫，我站在窗前，看着庭院中那几株盛放的玉兰，洁白的花瓣在阳光下几乎透明。
李昭仪，你既然出手了，就别怪我……以其人之道，还治其人之身。
这盘棋，从现在起，该由我来主导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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