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德胜带回的消息令人振奋。张院判并未拒绝,只说他近日忙于整理医案,待得空时再与我才人探讨。
这便够了。只要没有一口回绝,便是留了余地。
我沉住气,不再催促,依旧每日抄经、看书,只是那几本医书翻看得越发仔细,尤其留意各类药材的炮制方法与禁忌。
二月中,天气渐渐回暖。宫里关于皇后病情的议论渐渐平息,取而代之的是对春日事宜的安排。皇贵妃大权在握,将各项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,连带着对景阳宫的份例都宽厚了几分,似乎那日的试探未曾发生。
安妃那边也再无动静,仿佛那两匹春绸只是寻常赏赐。
这诡异的平静,反而让我更加警惕。
这日,我去慈宁宫请安,恰逢太后精神尚可,正由孙嬷嬷陪着在暖阁里翻看花样子。见我来了,太后招招手让我近前。
“婉才人瞧瞧,这玉兰的花样,绣在帕子上可好?”太后指着图样问道。
我仔细看了看,那玉兰线条简洁,姿态清雅,便回道:“回娘娘,玉兰清雅高洁,正配娘娘气度。绣在帕子上,定然雅致。”
太后笑了笑,放下花样子,打量了我几眼:“气色倒比年前好了些。听说你近日仍在潜心读书?”
“臣妾愚钝,唯有勤能补拙。近日仍在看些杂书,偶尔也向太医院张院判请教一二药材习性,只觉学问浩瀚,愈发觉得自己浅薄。”我垂眸答道,将向张院判请教之事,以请教“药材习性”的名义,轻描淡写地带过。
太后闻言,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:“读些书是好的,明理静心。张院判医术精湛,为人也方正,你向他请教,倒是个门路。”
她果然什么都知道。
“是,臣妾定当虚心向学。”我恭敬应道。
从慈宁宫出来,我心中稍定。太后对我私下研习医术之事并未反对,甚至隐含鼓励,这便是我最大的依仗。
又过了几日,张院判竟真的派了个小药童来景阳宫,送来几包常见的药材样本,并一张字条,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写着各类药材的名称、性味、功效,甚是详尽。
“院判大人说,才人既对此道有兴趣,可先从辨识这些寻常药材入手。若有不明之处,可随时让赵公公传话。”小药童伶俐地回禀。
我心中暗喜,知道这是张院判释放的善意。他身为院判,事务繁忙,能如此,己属难得。
“替我多谢院判大人。”我让菱枝打赏了药童,将药材和字条小心收好。
从此,我学习医理便有了更明确的方向。对照字条和医书,我将那些药材一样样辨认清楚,牢记其特性。偶尔遇到晦涩难懂之处,便让赵德胜去太医院请教,张院判倒也耐心,总会给予解答。
我这般举动,并未刻意隐瞒,却也未大肆声张。落在有心人眼里,不过是个不得宠的才人,闲极无聊,找些事情打发辰光罢了。
三月里,春光渐盛。御花园百花齐放,各宫妃嫔纷纷出游赏玩。
这日,我带着菱枝在御花园僻静处散步,辨认着新发的草药,却听见假山后传来一阵压抑的啜泣声。
我与菱枝对视一眼,悄然走近些。
只见一个穿着浅绿色宫装、身形单薄的女子正背对着我们,肩膀微微耸动,正是许久未曾露面的王美人。就是前次在钟粹宫出言暗讽我的那位。
她似乎并未察觉有人靠近,兀自低声泣诉:“……分明是她……是她让我……如今却全推到我身上……我……我该如何是好……”
她的话断断续续,带着绝望。
我心中一动,示意菱枝不要出声,静静听着。
“……那药……我根本不知那是何物……只说能让皇后病中安睡……谁知……谁知会如此凶险……如今查起来……我……我怕是活不成了……”
药?皇后?
我心头猛地一紧!难道皇后病重,真的与她有关?她口中的“她”又是谁?皇贵妃?还是李昭仪?
王美人哭得伤心,并未察觉隔墙有耳。哭了一阵,她似乎怕人发现,慌忙用袖子擦了擦脸,匆匆离去了。
我从假山后走出,看着王美人消失的方向,心潮起伏。
原来如此!王美人竟是被人利用,对皇后下了药!而如今东窗事发,她被当成了弃子!
这后宫的水,果然深不见底。
“主子……”菱枝脸色发白,显然也听到了。
“今日之事,烂在肚子里,对谁也不准提起!”我厉声低喝。
“奴婢明白!”
回到景阳宫,我久久无法平静。
王美人无疑是一枚棋子,一枚即将被舍弃的棋子。她背后的主使,手段狠辣,心思缜密。
我该怎么做?揭发王美人?且不说空口无凭,就算查实了,扳倒一个王美人毫无意义,只会打草惊蛇,引来幕后黑手的疯狂报复。
置之不理?王美人若被推出来顶罪,此事便算了结,那幕后之人依旧逍遥法外。
或许……这是一个机会?
一个既能自保,又能……获取某些秘密的机会。
我沉吟良久,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计划。
“菱枝,去把前两日做的那个安神香囊找出来,就是那个用了少量梅花和茉莉的。”
“主子是要……”
“明日,”我轻声道,“我们去拜访一下王美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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