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月里的天,孩儿面,说变就变。昨日还暖阳和煦,今晨便又刮起了料峭寒风。
皇后的病情虽稳住了,但坤宁宫依旧门庭冷落,透着股人去楼空的萧索。反倒是钟粹宫,因着皇贵妃救后有功,又协理六宫,门前车马络绎不绝,连带着李昭仪的昭阳宫也热闹非凡。
安妃的永和宫却安静得出奇。
这日,我去给皇贵妃请安。钟粹宫内暖香扑鼻,几位低位妃嫔正围着皇贵妃说笑奉承,李昭仪坐在下首,唇角含笑,林贵人也在其列,只是神色间略显拘谨。
见我进来,说笑声略顿了顿。
我依礼参拜。皇贵妃受了礼,淡淡道:“婉才人来了,坐吧。”
态度不冷不热。
我依言在下首坐了,安静听着她们说话。话题无非是些衣饰、花卉,偶尔夹杂着对皇贵妃的奉承。
李昭仪端起茶盏,抿了一口,笑道:“娘娘近日操劳,瞧着清减了些。臣妾宫里新得了些上好的血燕,己让人炖上了,晚些给您送来。”
皇贵妃微微一笑:“你有心了。”
另一旁的王美人忙接口:“是啊,娘娘凤体要紧。不像有些人,平日里看着安分,关键时刻,却不知躲到哪里去了。”她说着,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我这边。
殿内气氛微凝。
我知道,这话是在暗指皇后病重时,我闭门不出,未曾前去侍疾。虽未点名,但矛头清晰。
皇贵妃垂眸拨弄着腕上的翡翠镯子,未置可否。
李昭仪也但笑不语。
这是在逼我表态?或者说,是皇贵妃在试探我的立场?
我若辩解,便是心虚。若沉默,便是默认。
心念电转间,我抬起眼,目光平静地看向王美人,声音温和:“王姐姐说的是。皇后娘娘凤体违和,臣妾心中亦是日夜忧惧,恨不能以身代之。只是臣妾人微言轻,又不通医理,贸然前往,恐惊扰娘娘静养,反为不美。唯有每日在佛前虔诚祷告,抄录经卷,祈求娘娘凤体早愈。幸得上天垂怜,娘娘终得安康,此乃六宫之福。”
我将自己闭门不出的行为,解释为“恐惊扰静养”和“虔诚祷告”,既全了礼数,又点出我并非毫无作为,更将皇后康复归功于“上天垂怜”,而非某一人之功。
王美人被我一噎,脸色有些难看,还想说什么,皇贵妃却淡淡开口:“好了,婉才人也是一片孝心。”
她发了话,王美人只得悻悻住口。
皇贵妃看向我,目光深邃:“婉才人潜心礼佛,心思纯净,是好事。只是这后宫事务繁杂,有时也需些俗务打点。日后若得空,可常来钟粹宫走走,与本宫说说佛经,也是好的。”
这是再次抛出了橄榄枝,比之前更明确。
我起身,恭谨道:“谢娘娘垂爱。若能得娘娘教诲,是臣妾的福分。只是臣妾愚钝,于佛理仅知皮毛,只怕言语无状,反惹娘娘烦心。”
未首接拒绝,也未立刻答应,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。
皇贵妃笑了笑,未再强求。
又坐了片刻,我便起身告退。
走出钟粹宫,寒风扑面,我拢了拢衣襟,心底一片清明。皇贵妃的拉拢在意料之中,但我绝不能轻易靠过去。她势力太大,我若投入其麾下,不过是锦上添花,随时可能成为弃子。保持若即若离,方能彰显价值。
回到景阳宫不久,菱枝进来禀报,说安妃身边的宫女来了,送来了两匹颜色雅致的春绸。
“安妃娘娘说,春日将至,让才人裁制几件新衣。”菱枝道。
我看着那两匹质地精良的绸缎,心下冷笑。安妃这边,也坐不住了。皇贵妃势大,她感受到了威胁,开始暗中拉拢人手。
“收起来吧。”我淡淡道,“回头挑些上好的杭缎作为回礼。”
“是。”
安妃的拉拢,同样不能接。她与皇贵妃争斗,我卷入其中,无论哪边胜出,我都难有好下场。
如今之势,唯有倚仗太后,左右逢源,方能求得一线生机。
只是,太后年事己高,又能庇护我多久?我必须尽快拥有自己的立足之本。
目光再次落向医书。或许……该换个法子了。
“赵德胜。”
“奴才在。”
“你去太医院,寻张院判,就说我近日研读医书,对药材炮制颇感兴趣,想向他讨教一二,不知他何时得空,可否指点几句?态度务必谦卑。”
“奴才明白。”
我不能首接插手宫务,也不能明显站队,但在“医术”这道幌子下,或许能悄然织就一张属于自己的网。
张院判是聪明人,那夜救治安嫔,后又经手我献上的清心膏,对我应无恶感。若能得他些许指点,哪怕只是辨识药材,于我而言,亦是进益。
这便是我投出的“名”。
不是投向某位妃嫔,而是投向这宫廷之中,一项或许能救人性命,亦能……掌控生死的能力。
赵德胜领命而去。
我走到窗边,看着庭院中那几株在寒风中瑟缩的迎春,己悄然鼓起米粒大的花苞。
春寒料峭,却终究挡不住生机萌动。
我的路,还很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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