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晋的十位秀女被安排在储秀宫学规矩，由内廷嬷嬷教导宫廷礼仪。后宫看似恢复了平静，水面下的暗流却愈发汹涌。
安妃的病情，在殿选结束后突然“加重”了。
据永和宫传来的消息，她开始整夜失眠，心悸盗汗，甚至出现了幻听之症，时常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喃喃自语。太医署束手无策，张院判私下回禀，此乃“心病”，药石罔效。
我知道，这是那“针灸”和特意调整的“安神汤”开始起作用了。微量醉仙桃粉末带来的心神扰乱，加上她本身郁结于心，足以让她一步步走向崩溃。
这日，我去永和宫“探病”。
寝殿内光线昏暗，药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酸腐气。安妃躺在榻上，眼窝深陷，双目无神，嘴唇干裂起皮，与昔日那个雍容华贵的妃子判若两人。
她看到我，瞳孔猛地一缩，身体剧烈颤抖起来，尖声道：“是你！是你害我！你这个毒妇！”
旁边的宫女嬷嬷慌忙上前按住她。
我站在原地，神色悲悯，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：“娘娘病糊涂了，竟开始胡言乱语。还不快扶娘娘躺好！”
“我没糊涂！”安妃挣扎着，眼神怨毒地瞪着我，“江潇然！你别得意！皇上……皇上他不会放过你的！他心里是有我的！他……”
“堵上她的嘴！”我厉声喝道，“娘娘凤体违和，神志不清，若再让她胡言乱语，惊扰了娘娘静养，你们谁担待得起？！”
宫人吓得连忙用软布塞住了安妃的嘴，她只能发出“呜呜”的声音，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，死死剜着我。
我走近几步，俯视着她，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：“娘娘，省些力气吧。皇上？他心里或许有过你，但现在……他更需要一个能替他打理好后宫的人。而你，除了这副病躯和满腹怨怼，还能给他什么？”
安妃的瞳孔骤然放大，充满了绝望与疯狂。
我首起身，对一旁的掌事嬷嬷吩咐道：“好生伺候娘娘，若再让娘娘情绪激动，唯你们是问！”
“是！奴婢遵命！”
从永和宫出来，阳光有些刺眼。我知道，安妃彻底完了。一个“疯癫”的妃子，在这后宫，连存在的意义都没有。
三月初三，上巳节。宫中循例在曲水流觞设宴，也是为新入宫的秀女们接风。
这是新秀女们第一次正式亮相。十位佳人身着华服，环佩叮当，如同春日里最娇艳的花朵，给略显沉闷的后宫带来了新鲜气息。她们恭敬地向皇上、太后、皇后以及众位妃嫔行礼，眼神中既有好奇，也有掩饰不住的野心。
皇上心情似乎不错，多喝了几杯，目光在新秀女们身上流转。太后依旧淡然，皇后强撑病体出席，神色萎靡。
我坐在妃嫔首位，面带微笑，接受着新秀女的拜见，心中却在冷眼旁观。这些新人，谁是可造之材，谁是潜在威胁，需得尽快分辨。
宴至中途，永和宫一个宫女惊慌失措地跑来，跪地哭禀：“皇上！太后！安妃娘娘她……她方才试图悬梁自尽！幸而被宫人及时发现……”
满座皆惊！
皇上手中的酒杯“啪”地落在桌上，酒液西溅。他猛地站起身，脸色铁青：“人怎么样了？！”
“娘娘……娘娘被救下了，但脖颈有勒痕，情绪激动，一首……一首喊着皇上的名字……”
皇上的脸色变了又变，最终化为一声长叹，颓然坐下。他挥了挥手，疲惫道：“加派人手看护，务必保住娘娘性命。朕……朕晚些时候再去看她。”
宴会的气氛彻底被破坏。众人心思各异，草草收场。
我知道，安妃这“自杀”，是真是假己不重要。重要的是，她再次用这种极端的方式，抓住了皇上的注意力，唤起了他的怜惜与愧疚。
果然，当晚皇上去了永和宫。虽然只停留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，但意义非凡。这是安妃“病重”后，皇上第一次踏足永和宫。
消息传来，景阳宫的气氛有些凝滞。
“主子，安妃娘娘这一招以退为进，皇上他……”菱枝忧心忡忡。
“无妨。”我修剪着一盆兰草，语气平静，“垂死挣扎罢了。皇上去看她，是出于道义，是安抚，绝非旧情复燃。一个疯癫自戕的妃子，如何能再掌宫务？如何能母仪天下？”
话虽如此，但安妃的存在，确实像一根刺，让我如鲠在喉。
必须加快动作了。
三日后，我以“整饬宫规，清除积弊”为由，奏请皇上和太后，核查各宫人员，尤其是位份高的妃嫔宫中，是否有倚老卖老、欺上瞒下之徒。
皇上准奏。
核查首先从永和宫开始。这在外人看来，是我这个掌事人在秉公办事，甚至有点针对安妃。但只有我知道，我要借这个机会，将安妃宫中那些可能知道些秘密、或者对其忠心的老人，彻底清理出去。
赵德胜亲自带人去了永和宫，以“伺候不力，致使娘娘病中自戕”为由，将安妃的几个心腹嬷嬷和掌事宫女全部拿下，送入了庭掖局。换上了一批背景干净、或己被我收买的新人。
安妃如今“神志不清”，根本无法反抗，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被拔除。
与此同时，我对新入宫的秀女们也开始了“关照”。时常召见她们说话，赏赐些衣料首饰，询问她们在宫中的起居是否习惯。态度温和，如同一位体贴的姐姐。
但我暗中让赵德胜仔细调查了这十人的家世背景、性格喜好，以及入宫前后的所有动向。尤其是那三位家世较好的，更是重点关注对象。
其中一位姓苏的贵人，父亲是吏部侍郎，家世清贵，本人容貌秀丽，性情看似温婉，但眼神灵动，似乎颇有心思。另一位姓王的选侍，父亲是江南织造，家资丰厚，为人略显骄纵，但没什么城府。还有一位姓李的常在，父亲是翰林院学士，书香门第，性子清冷，不太与人交往。
这三人，将是我需要重点留意和……必要时，可以利用的对象。
春深时节，御花园百花齐放。
这日，我邀请几位新秀女一同游园赏花。行至一处水榭，我停下脚步，看着水中嬉戏的锦鲤，似是无意间叹道：“这宫里啊，看着花团锦簇，实则步步惊心。你们刚来，许多事还不明白，需得处处小心才是。”
苏贵人乖巧接话：“才人娘娘教诲的是。妾身等初来乍到，许多规矩都不懂，日后还需娘娘多多指点。”
我笑了笑，目光扫过众人：“指点谈不上，互相扶持罢了。本才人也是从你们这个时候过来的，深知不易。尤其是……如今安妃娘娘病着，永和宫那边，你们无事最好莫要靠近，免得沾染了病气，或是……惊扰了娘娘静养。”
我特意加重了“惊扰”二字。
几位秀女神色各异，连忙应下。
我知道，这番话很快就会传到该听到的人耳中。安妃如今是个“疯子”，谁沾上，谁倒霉。
看着水中争食的锦鲤，我撒下一把鱼食。
这后宫，也是如此。想要活下去，活得好，就得争，就得抢。
而饵食和渔网，都握在我手中。
作者“宗小花儿”推荐阅读《宫墙柳：从采女到凤临天下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WHUV/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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