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悦来茶馆回宫后，萧景睿与胡不归的身影便时常在我脑中盘旋。然而，未等我理清这团乱麻，一件更紧迫的事摆在了眼前——皇上己近一月未曾踏足后宫了。
前朝因西疆兵权之事争论不休，皇上似乎将所有精力都投入了政务之中。坤宁宫虽依旧尊荣，却难免透出一丝冷清。
“娘娘，听说皇上昨日又宿在养心殿了。”菱枝替我梳着头，语气带着担忧，“御前的小路子公公说，皇上这些日子脾气不大好，连茶盏都摔了好几个。”
我看着镜中那张依旧年轻娇艳，却隐隐透出焦虑的脸庞，深吸了一口气。皇上不来后宫，于国事而言是勤政，于我这个皇后而言，却是危机。长久下去，莫说子嗣，便是这后位，恐怕也要坐得不稳了。
“去把小厨房炖的冰糖燕窝装上，本宫去给皇上请安。”
养心殿内，果然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。皇上正伏案疾书，眉头紧锁，连我进来都未曾察觉。
“臣妾参见皇上。”我敛衽行礼，声音放得轻柔。
皇上抬起头，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，见到是我，神色稍缓：“皇后来了。”
“臣妾见皇上近日辛劳，炖了碗燕窝，皇上用些吧。”我亲手将食盒打开，端出温热的炖盅。
皇上接过，用了几口，便放下了：“你有心了。”语气依旧带着疲惫。
“皇上是为西疆之事烦心？”我试探着问。
皇上揉了揉额角：“一群庸臣！只知道争权夺利，全无为国分忧之心！镇西大将军上书请求归京养病，举荐其副将接掌兵权。可朝中对此争议极大，有人言副将资历不足，有人言其与朝中某些人往来过密……吵得朕头疼！”
我心中一动。镇西大将军举荐副将？这与德妃母亲入京，以及皇上近日对德妃的安抚，似乎都能联系起来。
“臣妾愚见，边关大将更替，关乎社稷安危，确需慎重。”我斟酌着词句，“皇上不如问问林阁老等几位老臣的意见？他们历经三朝，见识深远，或能有稳妥之策。”
皇上看了我一眼，目光深邃：“林阁老？他近日也称病告假了。”
林阁老告假？我心中微惊。在这个节骨眼上，这位三朝元老称病，是真心不适，还是……不想卷入这场纷争，或是另有打算？
“皇上，”我压下心中疑虑，走到他身后，替他轻轻揉按太阳穴，“朝政虽重，但龙体更要紧。您这般不眠不休，臣妾看着心疼。”
我的指尖带着温热，力道轻柔。皇上闭上眼，似乎放松了些许。
“还是皇后体贴。”他叹了口气，握住我的手，“这满朝文武，若都能像皇后这般，为朕分忧，而非整日算计，朕又何至于此。”
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，带着薄茧。我顺势依偎在他身旁，声音愈发柔婉：“臣妾无能，不能为皇上分忧前朝之事，只能在这后宫之中，尽力为皇上打理妥当，让皇上无后顾之忧。”
皇上揽住我的肩，沉默了片刻，忽然道：“皇后，你觉得德妃如何？”
我的心猛地一跳。他为何突然问起德妃？
“德妃妹妹性子爽利，侍奉皇上也一向尽心。”我谨慎地回答。
“是啊，性子是爽利，就是有时候……太过刚首了些。”皇上语气莫名，“她父亲镇西大将军，是朕的肱股之臣。如今他上书请求归京，朕若不准，恐寒了老臣之心；若准了，西疆兵权又……”
他没有说下去，但意思己经很明显。他在权衡，在犹豫。德妃的荣辱，与她父亲的兵权，紧密相连。
“皇上圣心独裁，无论作何决定，必是经过深思熟虑。”我将问题轻轻推回给他，绝不轻易表态。
皇上低头看了我一眼，忽然笑了笑：“你总是这般谨慎。”他松开我，站起身，“罢了，不说这些了。朕还有些奏折要批，皇后先回去吧。”
“是，臣妾告退。”我行礼退出，心中却波澜起伏。皇上对德妃的态度，暧昧不明。他既需要安抚镇西大将军，又忌惮兵权旁落。而我这個皇后，在他心中，恐怕更多是“稳妥”和“省心”，却少了些能让他倾心相待的温情。
回到坤宁宫，我立刻召见赵德胜。
“去查查，皇上近日除了德妃宫中，可还去过别处？或是……召见过哪位妃嫔？”
赵德胜很快带回消息：“回娘娘，皇上近日并未召幸任何妃嫔。不过……三日前，皇上曾在御花园偶遇李常在，与她说了几句话，还夸她画的墨兰颇有风骨。”
李常在？那个父亲是翰林院学士，性子清冷，独来独往的李常在？她竟入了皇上的眼？
我蹙起眉头。李常在容貌并非绝色，但气质清雅，通晓书画，在那一批新晋秀女中并不起眼。皇上竟会注意到她？
“可知他们说了些什么？”
“离得远，听不真切。只看到李常在似乎有些拘谨，皇上倒是颇有兴致的样子。”
一股莫名的危机感涌上心头。皇上久不近女色，如今却对一个默默无闻的常在青眼有加？是真心欣赏，还是……我的“稳妥”让他感到乏味，开始寻求新鲜感？
子嗣，恩宠，后位……这一切都如同空中楼阁，皇上的心意便是那根基。若根基动摇，一切皆休。
我必须做点什么。
“菱枝，去把本宫那套雨过天青色的软烟罗衣裙找出来。还有，皇上上次赞过的那支碧玉玲珑簪。”
“娘娘是要……”
“去御花园走走。”我看着镜中精心妆扮过的自己，唇边勾起一抹浅笑，“本宫记得，这个时辰，皇上批阅奏折累了，常会去御花园的澄瑞亭散心。”
帝心难测，但我不能坐以待毙。
既然皇上觉得我“谨慎”、“稳妥”，那今日，我便让他看看，他的皇后，亦有鲜活动人的一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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