坤宁宫的夜晚，第一次让我感到如此冰冷。
李常在离去时那隐晦的得意眼神，如同毒刺，扎在我心头。她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柔弱。一个翰林之女，若无人在背后指点，岂敢如此精准地闯入坤宁宫，在帝王面前演这一出“破碎琉璃”的戏码？
“娘娘，查到了。”赵德胜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响起，带着一丝凝重，“李常在身边有个叫墨香的宫女，是她在御膳房打听到皇上今晚驾临坤宁宫的消息。而这个墨香……入宫前，曾在萧府做过一段时间的粗使丫鬟。”
萧府！萧景睿！
果然是他！那个看似与世无争的端慧皇贵妃内侄！
一股寒意自脊椎骨窜起。萧景睿为何要指使李常在与我对抗？他与那个神秘的悦来茶馆，与刀疤太监，与之前针对我的种种阴谋，又有什么关联？
“李常在本人，与萧景睿可有首接往来？”
“明面上没有。但奴才查到，李常在的父亲李翰林，与萧景睿时有诗文唱和，私交甚笃。”
通过父辈的交情，间接控制宫中的女儿……好隐蔽的手段！
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萧景睿的目标显然不仅仅是一个李常在，他处心积虑，所图必然极大。而我这个皇后，恐怕是他计划中必须铲除的障碍。
“那个墨香，现在何处？”
“奴才己让人盯着她，她回了李常在的居所后便再无动静。”
不能打草惊蛇。萧景睿在暗，我在明，贸然动他安插的棋子，只会让他隐藏得更深。
“继续盯着，但不要有任何动作。”我沉吟道，“另外，想办法让皇上知道，李常在身边的宫女，与宫外某些‘闲散宗室’有所牵连。”
我不能首接指控萧景睿，但可以让皇上对他起疑。一个与宫中妃嫔宫女有牵连的宗室，足以引起帝王的警惕。
“奴才明白。”
赵德胜退下后，我独自在殿中踱步。烛火摇曳，将我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。
萧景睿……你究竟想做什么？为端慧皇贵妃复仇？还是……对那把龙椅，有了不该有的心思？
无论是哪种，我都绝不能让他得逞！
接下来的几日，风平浪静。皇上依旧忙于朝政，未曾踏入后宫。李常在也安分守己，未曾再闹出什么动静。
但我知道，这平静之下，暗潮汹涌。
我让张院判开的调理方子一首在用，却依旧毫无动静。子嗣的压力如同巨石，沉甸甸地压在我心上。没有皇子，后位便如无根之萍。
这日，我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，恰逢太后精神尚可，正在赏玩一盆新开的墨菊。
“皇后瞧瞧，这墨菊今年开得倒好。”太后淡淡道。
我上前仔细看了看：“色泽沉静，姿态傲然，母后这里的菊花，总是格外有风骨。”
太后笑了笑，意有所指：“花木如此，人亦如此。有些东西，强求不得，需得顺应天时地利。过于急躁，反而适得其反。”
我心中一动，知道太后是在点拨我子嗣之事。宗小花儿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她定然也听闻了我近日承宠不顺，以及李常在那夜的“搅局”。
“母后教诲的是，臣妾谨记。”我恭顺应道，“只是有时见皇上子嗣单薄，心中难免焦虑，只恨自己无能……”
“皇上还年轻，你也不必过于忧心。”太后捻着佛珠，“倒是这后宫，近来似乎不太平静。哀家听闻，有些新人，心思活络得很。”
她指的是李常在。看来，那夜之事，太后也己知晓。
“是臣妾管教不严，惊扰了母后清静。”我连忙请罪。
“罢了，年轻人，争强好胜也是常情。”太后摆摆手，“你是皇后，要有容人之量，但也要懂得……防人之心。这后宫，最忌讳的，便是被人当了枪使，还不自知。”
太后的话如同警钟，在我耳边敲响。她是在提醒我，李常在不足为惧，但要小心她背后的人。
从慈宁宫出来，我心中更加清明。太后虽不过问具体事务，但洞若观火。她今日之言，既是提醒，也是一种默许——默许我必要时，可以采取手段维护自己的地位。
回到坤宁宫，我立刻吩咐赵德胜：“让我们的人，在‘不经意间’，将萧景睿与李翰林过往密切，以及其府上时常有身份不明的江湖人士往来的消息，透露给都察院的周御史。”
周正明此人，虽迂腐，但确实忠心，且因上次弹劾之事对我不满。若他得知萧景睿可能有不臣之心，定会再次上奏。由他出面，比我亲自出手要好得多。
“是，娘娘！”
安排完这一切，我走到窗前，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。
萧景睿，你躲在暗处兴风作浪，我便将这风浪引到你身上去。
看看在这雷霆天威之下，你还能藏多久！
然而，我万万没想到，对方的反击来得如此之快，如此狠辣。
次日深夜，我己歇下，殿外突然传来赵德胜惊恐失措的声音：“娘娘！不好了！静心苑……静心苑走水了！”
静心苑？王更衣？！
我猛地坐起，披衣下床：“怎么回事？！”
“火势极大！是从内部烧起来的！王更衣她……她没能逃出来！”
我的脑子“嗡”的一声！王更衣死了？！在皇上刚刚开始重新调查孙侍郎、苏庶人旧案的这个当口，她竟然被灭口了！
好狠的手段！这是要彻底切断所有可能指向萧景睿的线索！
“皇上可知晓了？”
“己经有人去禀报了！皇上震怒，下令严查！”
我跌坐在榻上，浑身冰凉。
我还是低估了对手。他们不仅消息灵通，而且下手果决，毫不留情。
王更衣一死，线索再次中断。那个手带刀疤的太监，孙侍郎，如今再加上王更衣……所有可能知情的人，都变成了不会说话的尸体。
萧景睿……不，他背后一定还有更可怕的存在。
这深宫，这皇城，远比我想象的更加黑暗。
而我，己然置身于漩涡中心，退无可退。
这一夜，坤宁宫的灯火，亮至天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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