镇元子的目光，温润而深邃，仿佛蕴含着整片洪荒大地的厚重。
当他的目光落在衍一身上时，衍一体内的“衍道之胚”微微一颤，表面的玄黄功德纹路散发出一缕微不可察的光芒，轻易便将那股探究的气势化解于无形。
衍一神色自若，心中古井无波。
他知道，眼前这位，是真正站在洪荒顶端的大神通者，准圣级别的存在。其实力，远非之前遇到的那些天仙可比。
但他并不畏惧。他的道，本就不是建立在修为境界的比拼之上。只要对方没有恶意，他便以礼相待。
镇元子的眼中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。
他的神念，与大地相连，只要身在洪荒大地之上，几乎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他的感知。刚才山脚下发生的一切，他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。
他震惊于衍一那神鬼莫测的手段，更好奇于此人的来历。
在他的感知中，衍一的修为气息，确确实实只是地仙境，甚至比寻常的地仙还要微弱一些。但就是这样一个人，却能一指点杀天仙，这完全颠覆了他对修行体系的认知。
更让他惊奇的是，当他的神念探查过去时，却仿佛泥牛入海，什么也无法看透。衍一整个人，就像是一个笼罩在迷雾中的“变数”，独立于洪荒既定的因果之外。
“好友！你总算出来了！”红云一见到镇元子，立刻快步上前，脸上又是激动又是惭愧，“都怪我，给你惹麻烦了。”
“你我之间，何须说这些。”镇元子摇了摇头，温和地拍了拍红云的肩膀，然后将目光转向衍一，对着他遥遥稽首一礼，声音醇厚地说道：“贫道镇元子，见过道友。多谢道友援手，救下红云。”
他没有因为衍一的境界低微而有丝毫轻视，反而以平辈之礼相待。这份气度，不愧为地仙之祖。
“镇元子大仙客气了。”衍一也还了一礼，“贫道衍一，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。”
“衍一道友，快请观内一叙。”镇元子侧身做了一个“请”的手势。
三人一同走入了五庄观。
一入观内，衍一便感觉到一股更加浓郁的戊土本源之气扑面而来。观中的一草一木，一砖一瓦，都仿佛与大地脉搏连为一体，充满了厚重与生机。
这里，自成一方天地，法则稳固，万法不侵。
“好一座道场。”衍一由衷地赞叹。
“道友谬赞了，不过是贫道的一个栖身之所罢了。”镇元-子谦逊一笑，引着二人来到后院的一棵参天大树之下。
那棵大树，枝繁叶茂，树干虬劲，上面结着三十个如同三朝未满孩童一般的果子，憨态可掬，正是那名震洪荒的先天灵根——人参果树。
树下设有石桌石凳，镇元子请衍一上座，红云作陪。
自有童子奉上香茗。这茶，并非凡品，乃是采集万寿山顶的云雾之精，以地脉真火焙制而成，饮之同样有静心凝神之效。
“不知衍一道友，师承何处？此前，似乎从未在洪荒中听闻过道友的名号。”镇元子为衍一斟上茶，看似随意地问道。
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。
衍一端起茶杯，轻轻抿了一口，才缓缓说道：“贫道无门无派，乃是一介散修。常年闭关于山野之中，近日方才出世行走。让大仙见笑了。”
他说的，是实话。
但落在镇元子和红云耳中，却无异于惊雷。
无门无派的一介散修，能有如此通天彻地的手段？这怎么可能！
他们立刻脑补出，衍一必然是某位隐世不出的混沌魔神，或是某位远古大神的传承者，只是不愿透露身份罢了。
想到这里，他们对衍一的敬畏之心，又重了几分。
镇元子见衍一不愿多谈来历，也不再追问，而是换了个话题：“道友刚才灭杀妖族大将，其神通之玄妙，贫道生平仅见。那一指，似乎并非运用法力，而是首接从‘理’的层面，抹去了对方的存在。不知……贫道可否说错了？”
他这一问，首接点中了核心。
红云也立刻竖起了耳朵，眼中充满了好奇。
衍一闻言，看了镇元-子一眼，心中不由得对此人高看了一眼。不愧是准圣大能，眼力果然非凡，竟能一眼看穿自己神通的本质。
他也没有隐瞒，点了点头道：“大仙慧眼如炬。贫道的道，与寻常修士不同，不重法力，不重境界，只在于对天地万物‘衍化’之理的探究。”
“衍化？”镇元子和红云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，眼中露出思索之色。
“敢问何为‘衍化’？”红云忍不住问道。
衍一放下茶杯，伸出一根手指，指尖之上，一缕微弱的“衍力”浮现。
他开口道，声音不大，却仿佛带着某种天地至理：“道友请看。”
只见他指尖的“衍力”，先是演化成了一缕微风，在石桌上盘旋；接着，微风化作了一簇跳动的火焰；火焰熄灭，又凝结成了一滴晶莹的水珠；水珠渗入石桌，又从石桌的另一端，长出了一株翠绿的嫩芽……
风、火、水、木……
种种变化，尽在这一缕小小的“衍力”之中，生生不息，循环往复。
镇元子和红云看得目瞪口呆。
他们能感觉到，衍一演化出的每一种形态，都蕴含着其最本源的“理”。那不是幻术，而是真正的创造！
“一粒微尘，可衍化一方世界；一滴露水，可衍化一片汪洋；一生一灭，皆在衍化之中。”
衍一缓缓说道：“天地万物，皆由最基础的‘理’构成。洞悉其理，便可推演其变化；掌控其理，便可引导其演化。这，便是贫道的‘衍化’之道。”
“贫道刚才那一指，不过是洞察了那妖修构成其存在的‘法则节点’，然后以‘衍力’将其最核心的‘理’分解，使其无法再维持自身形态，自然便烟消云散了。”
他将自己大道的皮毛，用一种通俗易懂的方式，解释给了两人听。
这番话，如同暮鼓晨钟，在镇元-子和红云的心头狠狠敲响！
他们修的是什么？
修的是仙道，是斩三尸，是功德成圣。他们追求的是法力的强大，是境界的提升，是元神的寄托。
他们从未想过，修行，还可以从如此微观，如此本源的角度去进行！
洞悉万物之“理”，掌控万物“演化”？
这是何等宏大，何等不可思议的道！
红云听得是云里雾里，只觉得高深莫测，但不明觉厉。
而镇元子，作为准圣大能，其感悟却要深刻得多。
他本身便是大地胎膜与人参果树结合所化，修的便是大地之道，造化之道。衍一的“衍化”理论，无疑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！
他仿佛看到了，在自己原本的道路之外，还有一条更加广阔，更加接近大道本源的通天坦途！
“闻君一席话，胜修亿万年！”
镇元子猛地站起身，对着衍一，郑重其事地深深一揖！
这一次，他不再是出于客气，而是发自内心的，对“闻道者”的尊敬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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