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声音，温和而又宏大，仿佛首接源自大道本身，瞬间便抚平了青年人族心中的所有焦躁与不安。
他猛地抬起头，再次望向眼前的山谷。
这一次，景象己然不同。
原本平平无奇的山谷入口，不知何时，竟出现了一座由青石搭建而成的简朴山门。
门上没有牌匾，没有禁制，就那么静静地敞开着，仿佛己经等待了他千百万年。
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，包容万物、衍化众生的玄奥道韵，从门内缓缓流淌而出，让他忍不住生出一种想要顶礼膜-拜的冲动。
“这……这里，便是‘道’的源头吗？”
青年人族的心中，充满了震撼与虔M诚。
他不再有丝毫的犹豫，整理了一下身上破旧的兽皮衣，迈着坚定的步伐，走入了山门。
一入山谷，眼前的景象，再次让他呆立当场。
谷内，并非他想象中的仙-家气派，琼楼玉宇。
这里，更像是一个最原始，也最完美的小世界。
有潺潺的溪流，有青翠的草地，有几间简朴的茅草屋，还有一片随意开垦出来的药田。
一只仙鹤在溪边-梳理着羽毛，几只灵鹿在草地上悠闲地啃食着青草。
一切，都显得那么的自然，那么的和谐。
仿佛，这里的每一棵草，每一块石头，都遵循着最本源的“道”，在自由地“衍化”着。
而在那几间茅草屋前的一块青石之上，正盘膝坐着一名黑衣道人。
那道人，看起来很年轻，面容清俊，气息内敛，就像一个普通的凡人。
但青年人族知道，他不是。
因为，当他的目光，与那道人对视的瞬间，他仿佛看到了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，看到了世界的诞生与毁灭，看到了万物的起源与终结。
他手中的那枚灰色玉简，在此时，也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嗡鸣，仿佛在欢呼，在雀跃。
“弟子……弟子……姜玄，拜见……道祖！”
青年人族心神剧震，连忙跪倒在地，对着那位黑衣道人，行了拜师大礼，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。
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，只能用上了自己所能想到的，最尊贵的称呼。
衍一道尊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，这位人族青年，眼中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。
“起来吧。”他平静地说道。
一股柔和的力量，将姜玄的身体，轻轻地托起。
“我并非什么道祖。”衍一道尊缓缓道，“我只是一个求道者，与你一样。”
“你可以称我为……老师。”
“是，老师！”姜玄恭恭敬敬地应道，心中却依旧充满了敬畏。
衍一道尊打量着他。
眼前的姜玄，根骨只能算是一般，修为也才刚刚筑基，还是靠着自己摸索，修炼得一塌糊涂。
但，在他的身上，衍一道尊看到了一样，比任何天资根骨，都更宝贵的东西。
——一颗坚韧不拔，百折不挠的……赤子之心！
能凭借着一份模糊的指引，靠着凡人之躯，横跨亿万里凶险大地，找到这里。
这份毅力，这份执着，足以证明他的道心，是何等的坚定。
“姜玄。”衍一道尊开口问道，声音不大，却仿佛在拷问着他的灵魂，“你，为何要求道？”
姜玄闻言，浑身一震。
他想起了自己那惨死的族人，想起了那些面目狰狞的妖族。
一股刻骨的仇恨，从他心底涌起。
他几乎是脱口而出：“弟子……弟子想要求得大法力，为我死去的族人……报仇！”
他的眼中，燃烧着复仇的火焰。
然而，衍一道尊听完，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。
“以仇恨为基石的道，走不远。”
他平静地说道。
“仇恨，可以给你一时的力量，却也会蒙蔽你的双眼，让你迷失在杀戮之中，最终，成为你最憎恨的那种存在。”
姜玄闻言，如遭雷击。
他愣在了原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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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己日思夜想的，便是杀死那些妖族。
可若是自己真的拥有了强大的力量，沉溺于复仇的之中，那自己，与那些肆意屠戮人族的妖魔，又有什么区别？
一时间，他心中的信念，产生了剧烈的动摇。
衍一道尊看着他，没有再多言，只是伸出一根手指，在他的眉心，轻轻一点。
嗡！
姜玄只觉得眼前一花，整个人便仿佛坠入了一个无边的幻境之中。
在幻境里，他拥有了梦寐以-求的强大力量。
他开始了自己的复仇之路。
他杀死了当初覆灭他部落的那支妖族小队，将他们碎尸万段。
他很痛快。
但他心中的仇恨，却没有丝毫的减少。
于是，他开始猎杀更多的妖族。
他变得越来越强大，也变得越来越冷血。
他的手上，沾满了鲜血。
渐渐地，他开始享受这种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。他开始为了力量而杀戮，为了证明自己的强大而杀戮。
他忘了，自己最初，是为了什么而拿起屠刀。
最终，他成为了洪荒之中，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“人魔”。
他站在尸山血海之上，身边没有任何亲人，没有任何朋友。
只有无尽的空虚，和更加深沉的……痛苦。
“啊——！”
姜玄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，猛地从幻境中惊醒。
他浑身早己被冷汗浸透，脸色煞白，大口地喘息着，眼神中充满了后怕与恐惧。
“现在，你还想，为了复仇而求道吗？”
衍一道尊平静的声音，再次响起。
“弟子……弟子……知错了。”
姜玄“噗通”一声，再次跪倒在地，对着衍一道尊，连连叩首。
“弟子被仇恨蒙蔽了心智，险些堕入魔道！多谢老师点醒！”
他此刻，才真正地明白了，这位老师的良苦用心。
“仇，可以报。”衍一道尊缓缓道，“但，那不应是你求道的‘目的’，而应是你行道途中的一个‘过程’。”
“你的道，应该比仇恨，更加的广阔。”
“那么，我再问你一遍。”
衍一道尊看着他，眼神变得无比的认真。
“姜玄，你，究竟为何要求道？”
这一次，姜玄沉默了。
他低着头，陷入了长久的沉思。
他想起了自己的族人，想起了人族的苦难，想起了自己一路行来，看到的无数流离失所，在绝望中挣扎的生灵。
他也想起了，那枚玉简中，那句让他无比震撼的话。
“观万物之演化，悟天地之生灭……”
良久，他才缓缓地，抬起了头。
他的眼中，不再有仇恨，不再有迷茫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，清澈与……坚定。
“老师。”
他的声音，虽然还有些稚嫩，却无比的清晰。
“弟子求道，不为复仇，不为长生，亦不为法力。”
“弟子，只是想弄明白，这世间万物，为何会是如此模样？我人族，为何会遭受如此苦难？”
“弟子想……看得更远一些，看得更明白一些。”
“弟子想……找到一条，能让我人族，乃至这天地间所有弱小生灵，都能不再遭受欺凌，都能有尊严地活下去的……”
“路！”
这番话，发自肺腑，掷地有声！
衍一道尊听完，脸上，终于露出了真正满意的笑容。
他缓缓地站起身，走到了姜玄的面前，亲自将他扶了起来。
“很好。”
“从今日起，你，便是我衍一门下，第一位亲传弟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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