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八章：残光
静。
不是死寂，是那种被厚重合金墙壁和低沉的通风系统嗡鸣包裹着的、压抑的静。临时分配的房间比之前的宿舍稍大，但依旧简陋，金属的床架，冰冷的墙壁，唯一的光源是头顶那盏散发着惨白光芒的节能灯管，照得人脸上没有一丝血色。
林枫靠在床头，后背垫着硬邦邦的枕头，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。左臂那沉重的、不属于自己的麻木感，像一块冰冷的铁坨，死死地坠在他的身体左侧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失去的东西。他试着用右手去捏左臂的肌肉，指尖传来的触感像是按在了一块浸透了水的硬皮革上，冰冷，僵硬，没有任何反馈。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，只有一种深沉的、令人绝望的虚无。
废了。真的废了。
这个认知像一条毒蛇，盘踞在他的心脏上，时不时就收紧一下，带来一阵窒息般的绞痛。在这个每一步都可能丧命的世界，失去一条手臂意味着什么？意味着他再也无法灵活地使用武器，意味着他的平衡感受到严重影响，意味着他可能从一个战斗主力，瞬间变成一个需要被保护的累赘。
王猛的鼾声从旁边的床铺传来，粗重而疲惫，还夹杂着因为伤口疼痛而引起的偶尔抽气。这家伙心大，累极了倒头就睡，但林枫知道，他胸前的伤不轻，只是在硬撑。秦卫国坐在靠门的椅子上，闭着眼，但林枫能感觉到他并没有真的休息，那双耳朵时刻捕捉着门外走廊里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。他的肋下伤口也只是简单处理，需要时间愈合。李倩蜷缩在另一张床上，似乎睡着了，但眉头紧锁，偶尔会发出模糊的梦呓，带着哭腔。她还只是个孩子，却被卷进了这地狱般的漩涡。
苏婉清坐在靠窗的位置（虽然窗外只是模拟的自然光屏），面前摊开着从“方舟”资料库临时调取的一些关于神经再生和能量侵蚀的加密文献光屏，但她显然也心不在焉，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划动着，目光却不时地飘向林枫，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和……一丝愧疚？
是因为没有保住他的手臂吗？林枫心里苦笑。不，怪不得她。能捡回一条命，己经是万幸。要怪，只能怪自己太弱，怪那该死的徽章和“代价”。
他下意识地用右手摸向口袋，那枚徽章冰冷的触感依旧。这一次，那冰冷似乎不再仅仅是外在的，而是隐隐与他左臂的麻木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共鸣，仿佛有一条无形的冰线，将徽章和残臂连接了起来。这种感觉让他不寒而栗。
24小时。将军给的考虑时间。
加入“方舟”？接受那种听起来就风险极高的“治疗”？成为研究对象？将同伴和自己完全交给这个神秘而强大的组织？他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的下场。也许能获得力量，但更可能失去自由，甚至自我。
拒绝？靠着现在这支残兵败将，拖着一条废臂，离开“方舟”的庇护，去面对外面己经彻底疯狂的世界和“深瞳”无休止的追杀？那和自杀有什么区别？
绝望像潮水，一波波涌上来，几乎要将他淹没。他感觉自己像一艘破了洞的船，正在沉向漆黑的深海。
“睡不着？”秦卫国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，打断了林枫的思绪。
林枫转过头，看到秦卫国不知何时己经睁开了眼睛，正平静地看着他。
“嗯。”林枫应了一声，声音干涩。
秦卫国站起身，走到林枫床边，拉过一把椅子坐下。他的动作依旧沉稳，但林枫能看出他眉宇间隐藏的疲惫和凝重。
“手臂的事，别想太多。”秦卫国开口，语气平淡，却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，“活着，就有希望。我以前在侦察连，有个战友，丢了条腿，装上义肢后，比我们跑得还快，狙得还准。”
林枫知道他在安慰自己，但心里还是微微一暖。他扯了扯嘴角，想笑一下，却比哭还难看。“义肢……也得有地方装啊。”
“总会有办法的。”秦卫国目光锐利地看着他，“关键是，你自己不能先垮了。你是我们的大脑，林枫。你的脑子，比十条胳膊都有用。”
大脑……林枫心里一动。是啊，他的力量从来就不完全依赖于肉体。【逻辑领域】，【弱点洞察】……这些异能才是他真正的依仗。左臂废了，会影响他的行动，但未必会彻底剥夺他的价值。只是……未来的战斗方式，必须彻底改变了。
“将军的话，你怎么看？”林枫问秦卫国。他想听听这个经验丰富的老兵的意见。
秦卫国沉吟片刻，说道：“‘方舟’……水很深。他们掌握的力量和资源，远超我们的想象。但他们的目的，绝对不单纯。合作，可以，但不能完全信任，更不能失去自主权。我们需要筹码。”
筹码？他们现在还有什么筹码？残破的身体，一个烫手的“碎片”，还有……林枫摸了摸口袋里的徽章。
“苏医生呢？”林枫看向窗边的苏婉清。
苏婉清听到声音，抬起头，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，走了过来。“我在听。”
“你的决定是什么？”林枫首接问道。
苏婉清看着林枫，眼神复杂：“‘碎片’的研究确实需要‘方舟’的资源。仅靠我个人，进度太慢了。而且……你体内的‘代价’力量，也需要更高级的技术才有可能控制或净化。”她顿了顿，声音低了下去，“但是……我担心一旦加入，我们会彻底失去自由，甚至……成为某些计划的牺牲品。”
她的担忧和林枫不谋而合。
“王猛和李倩呢？”林枫看向熟睡的王猛和不安的李倩。
“猛子肯定想留下，这里有吃有喝有武器，还能变强。”秦卫国说道，“李倩……她听你的。”
压力再次回到了林枫身上。他的决定，将影响整个团队的命运。
就在这时——
嗡——！！！
一阵极其尖锐、刺耳的警报声，猛地划破了基地的宁静！红色的警示灯在房间内外疯狂闪烁！
“敌袭！一级警戒！所有人员立即进入战斗岗位！”冰冷的电子合成音通过广播系统响彻整个基地！
沉睡的王猛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，抄起放在枕边的霰弹枪，睡意全无：“操！什么情况？！”
李倩也被惊醒，吓得缩成一团。
秦卫国瞬间起身，冲到门边，透过猫眼向外观察，脸色骤变：“外面乱了！有枪声！”
苏婉清快速关闭光屏，将“碎片”盒子紧紧抱在怀里。
林枫的心猛地沉了下去。最坏的情况发生了！在他们做出决定之前，危机己经迫近！
砰！砰！砰！
沉重的撞门声从走廊另一端传来，夹杂着怒吼和某种……非人的咆哮？！
“不是从外面来的攻击！”秦卫国低吼，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，“是内部！基地内部出问题了！”
内部？难道是……“深瞳”的渗透？还是……“方舟”本身出了变故？
轰！！！
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从远处传来，连他们所在的房间都剧烈震动了一下，天花板簌簌落下灰尘！
“妈的！到底怎么回事？！”王猛又惊又怒。
房间的门突然被从外面敲响，不是撞击，而是急促的拍打。
“开门！快开门！我是黑曼巴！”门外传来黑曼巴急促而略显慌乱的声音，与她平时的冰冷截然不同！
秦卫国犹豫了一瞬，还是猛地拉开了门。
黑曼巴站在门外，她身上的作战服沾满了灰尘和疑似血迹的污渍，脸上有一道擦伤，眼神凌厉中带着一丝惊魂未定。她身后跟着两名士兵，也都是一脸紧张，枪口对着走廊后方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秦卫国厉声问。
“‘守夜人’项目失控了！”黑曼巴语速极快，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愤怒和恐惧，“B7区的实验体发生大规模暴动，突破了收容！它们正在基地内部扩散！还有……还有‘基石’的封印也出现了波动！”
“守夜人”？是他们在医院遇到的那种东西？竟然在“方舟”基地里也有？而且还失控了？“基石”？是医院地下那个被惊动的恐怖存在？它的影响竟然蔓延到了这里？
这消息如同重磅炸弹，让所有人脸色煞白！
“将军呢？”苏婉清急问。
“将军在指挥中心试图稳定局势，但通讯受到严重干扰！”黑曼巴看了一眼林枫等人，咬牙道，“没时间解释了！基地部分区域己经沦陷！这里也不安全！你们必须立刻跟我去紧急避难所！”
跟她走？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？
林枫看着黑曼巴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慌乱，又想起将军那深不可测的眼神，心中警铃大作。这真的是救援？还是……另一种形式的控制？甚至……灭口？
嗷——！！！
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、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咆哮，从走廊拐角处传来，伴随着密集的枪声和士兵的惨叫！
“它们来了！快决定！”黑曼巴焦躁地吼道，手中的步枪己经对准了走廊方向。
秦卫国看向林枫，王猛也看了过来，李倩紧紧抓住林枫的右手，苏婉清的目光也充满了询问。
这一刻，所有的犹豫和权衡都被抛到了脑后。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了一切。
林枫深吸一口气，用尽全身力气，从床上撑起身体，右臂紧紧抓住轮椅的扶手，目光死死盯着黑曼巴。
“带路！”他的声音嘶哑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，“但我们有自己的行动方案！不需要完全听从你的指挥！”
他选择了一条中间道路。利用“方舟”的通道避难，但保持团队的独立性和警惕性！
黑曼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，似乎没料到林枫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冷静地提出条件。她看了一眼走廊方向越来越近的混乱，咬了咬牙：“可以！但必须快！”
她转身，对着两名士兵打了个手势，率先朝着与咆哮声相反的方向冲去！
“走！”秦卫国低喝一声，推起林枫的轮椅，王猛拉起李倩，苏婉清紧随其后，五人跟着黑曼巴，冲入了混乱而危险的基地深处。
红色的警报灯将走廊映照得如同血海，远处传来的爆炸声、枪声和怪物的咆哮声交织在一起，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。
而林枫，坐在颠簸的轮椅上，感受着左臂的冰冷和右手的紧握，看着前方未知的黑暗，心中反而升起一股奇异的平静。
既然无处可逃，那就在这绝境中，杀出一条血路吧！
他的右手，悄然握紧了口袋里的那枚徽章。
冰冷，刺骨。
却带着一丝……毁灭般的悸动。
【第五十八章 完】
作者“大师兄呀”推荐阅读《全球拉入诡异游戏：我成了Bug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WI1F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