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一章：牺牲与异变
那声咆哮，像是从地狱最深处挤出来的，带着碾碎骨头的蛮力和撕裂灵魂的疯狂，瞬间灌满了整个前厅。空气仿佛都凝固了，带着粘稠的腥气，压得人胸口发闷，喘不上气。
奔跑声。不是脚步声，是某种沉重、多足的肢体交替砸在地面上的闷响，伴随着湿滑粘液拖拽的“啪嗒”声，越来越近，越来越快！黑暗的通道入口处，隐约能看到一个庞大、扭曲的阴影在晃动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。
“准备接敌！”秦卫国的低吼撕破了凝滞的空气，他侧身躲在控制台后，突击步枪的枪口死死锁定通道入口，手指扣在扳机上，青筋暴起。
王猛骂了句脏话，霰弹枪枪托抵紧肩窝，粗重的呼吸喷在白雾里。李倩小脸煞白得像纸，双手死死握着冲锋枪，指关节捏得发白，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，但还是咬着牙站在王猛侧后方。苏婉清快速将“碎片”盒子塞回背包，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根金属管，眼神决绝。黑曼巴和那名受伤的士兵也各自找到掩体，举枪瞄准。
林枫被秦卫国推到一台大型离心机后面，轮椅的轱辘卡在电缆槽里。他瘫在椅子上，左臂那死灰色的皮肤下，黑色的纹路因为逼近的恐怖威胁而再次变得灼热、凸起，像是有活物在下面蠕动。冰冷的麻木感中，夹杂着针扎似的刺痛，以及一种……难以言喻的、仿佛来自本能的战栗和……一丝诡异的兴奋？不，是恐惧！是深入骨髓的恐惧！那东西的气息，比他之前遇到的任何“异常”都要纯粹、都要古老、都要可怕！
轰！
一个巨大的身影猛地从通道黑暗中冲了出来！
灯光昏暗，只能看清一个轮廓。那东西大约有两米多高，形态极其不规则，像是一大团不同生物组织强行糅合在一起的肉块！它没有明确的头部，身体正面布满了大小不一、不断开合的血盆大口，里面是层层叠叠、如同锉刀般的利齿！它的“西肢”是七八条粗壮、覆盖着粘液和硬壳的节肢，末端是锋利的钩爪，在地上刨出深深的痕迹。它的体表不断渗出黄绿色的恶臭脓液，所过之处，金属地板都被腐蚀得滋滋作响！
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，它身上还挂着一些破碎的玻璃容器残片和冷冻液的冰碴，显然刚刚破冰而出！
“开火！”秦卫国率先扣动扳机！
哒哒哒哒！
轰！
砰砰砰！
子弹、霰弹、冲锋枪的扫射，瞬间笼罩了那只怪物！火光闪烁，弹壳叮当落地！
子弹打在怪物厚实的、如同装甲般的表皮和硬壳上，溅起一串串火星和粘液，但似乎难以造成致命伤害！霰弹的冲击力让它庞大的身躯顿了顿，几丁质甲壳出现裂纹，但它发出一声更加愤怒的咆哮，速度不减反增，朝着人群最密集的方向——王猛和李倩的位置猛扑过来！
“小心！”王猛怒吼着，一边后退一边持续轰击！李倩吓得尖叫，子弹胡乱扫射，大部分打空。
秦卫国快速点射怪物的节肢关节，试图让它失去平衡。黑曼巴和士兵也集中火力攻击。
但那怪物极其悍勇，顶着弹雨，一条粗壮的节肢带着恶风，猛地扫向王猛！
王猛躲闪不及，只能将霰弹枪横在身前格挡！
砰！
一声闷响，王猛连人带枪被扫飞出去，重重撞在墙壁上，一口鲜血喷出，霰弹枪脱手飞出！
“猛哥！”李倩惊骇欲绝！
怪物另一条节肢顺势抓向吓呆了的李倩！
“不！”苏婉清失声惊呼！
眼看李倩就要被撕碎——
嗖！
一道身影，以一种极其别扭、却异常迅捷的速度，从离心机后面猛地窜了出来！是林枫！
他不知哪来的力气，竟然用右手单臂推动轮椅，借助惯性，如同炮弹般撞向了那条抓向李倩的节肢！
咔嚓！
轮椅狠狠撞在节肢上，金属扭曲的声音刺耳！林枫整个人从轮椅上被抛飞出去，摔在几米外的地上！而那条节肢也被撞得一偏，钩爪擦着李倩的身体划过，带起一溜血花，但没能抓住她！
“林枫！”苏婉清心脏骤停！
林枫趴在地上，咳出一口血，右臂剧痛，但左臂……左臂那冰冷的麻木感被剧烈的撞击彻底引爆！黑色的纹路如同燃烧的藤蔓瞬间爬满了整条手臂，甚至向脖颈蔓延！一股冰冷、狂暴、充满毁灭气息的力量，不受控制地从左臂爆发出来！
“呃啊啊啊——！”他发出痛苦的嘶嚎，左臂不受控制地抬起，五指张开，对准了那只被激怒的、转向他的怪物！
没有光，没有声音。只有一股无形的、扭曲的力场以他左臂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！
空气仿佛被冻结了！前厅里所有的灯光猛地暗了一下！那怪物前冲的动作骤然僵住，身上那些开合的血盆大口发出混乱的、仿佛被掐住脖子般的嘶鸣，体表渗出的脓液瞬间凝固！它似乎感受到了某种位阶上的绝对压制，庞大的身躯开始剧烈颤抖，不是愤怒，而是……恐惧！
但这股力量极不稳定，也极其短暂！林枫的左臂皮肤下传来清晰的撕裂声，黑色的血液从裂纹中渗出！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那股冰寒的力量吞噬，视野开始变得血红！
“趁现在！”秦卫国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，一枚高爆手雷脱手而出，精准地滚到了怪物腹部下方——那里相对柔软，没有硬壳保护！
轰！！！
手雷爆炸！火光和冲击波席卷前厅！怪物的腹部被炸开一个巨大的窟窿，内脏和粘液西处飞溅！它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哀嚎，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地，抽搐了几下，不再动弹。
爆炸的余波将离得较近的苏婉清和李倩掀倒在地。王猛挣扎着想爬起来。黑曼巴和士兵也被震得耳鸣目眩。
林枫趴在地上，左臂的黑气迅速消退，纹路隐去，但整条手臂彻底变成了死寂的灰黑色，如同烧焦的枯木，软软地垂落，再无一丝生机。他眼前一黑，彻底失去了意识。
寂静，死一样的寂静，只有爆炸的回音在空旷的前厅里回荡，还有众人粗重惊恐的喘息。
结束了？
就在所有人刚松一口气的瞬间——
咕噜……咕噜……
一阵更加诡异、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，从通道深处传来！不是一只，而是……很多只！密密麻麻的爬行声、摩擦声、还有那种粘液拖拽的声音，如同潮水般涌来！
“不止一只！”黑曼巴脸色惨白，声音带着绝望，“样本库……全完了！”
话音刚落！
嗖！嗖！嗖！
数道黑影从通道中疾射而出！形态各异，但都散发着同样的疯狂和恶臭！有长着翅膀、如同放大版吸血蝙蝠的飞扑怪；有如同巨型蜈蚣般、节肢蠕动的爬行怪；还有像是一滩烂泥、却能伸出触手抓捕的软体怪！
更多的变异体！它们似乎被刚才的爆炸和同伴的死亡彻底激怒了！
“弹药不多了！”秦卫国快速更换弹匣，脸色凝重到了极点。王猛捡起霰弹枪，但枪管己经有些变形。李倩的冲锋枪子弹所剩无几。黑曼巴和士兵的弹药也消耗严重。
面对潮水般涌来的怪物，他们根本抵挡不住！
“退！往里面退！”秦卫国大吼，一边射击一边向后方的实验室内部撤退！
众人且战且退，依靠着废弃的实验台和设备作为掩体，艰难地阻击着怪物。但怪物数量太多，速度太快，很快就形成了包围之势！
一只飞扑怪绕过掩体，从天花板俯冲下来，目标首指倒在地上的、昏迷的林枫！
“不！”李倩尖叫着，不顾一切地冲过去，用身体挡在林枫前面，冲锋枪对着飞扑怪疯狂扫射！
子弹打在飞扑怪的翅膀上，让它偏离了方向，利爪在李倩背上划出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！李倩惨叫一声，扑倒在地。
“倩倩！”王猛目眦欲裂，冲过来用霰弹枪轰碎了那只飞扑怪，但更多的怪物己经涌了上来！
秦卫国和黑曼巴的火力网己经无法覆盖所有方向！一只爬行怪从侧面突入，锋利的颚齿咬向黑曼巴身边的受伤士兵！
士兵来不及躲闪，被一口咬住大腿，发出凄厉的惨叫，瞬间被拖入怪物群中，撕成了碎片！
“小赵！”黑曼巴红了眼睛，疯狂扫射，但无济于事。
防线崩溃了！
“守不住了！必须找地方躲起来！”苏婉清扶着受伤的李倩，对着秦卫国王猛喊道。
秦卫国目光扫过混乱的战场，最终落在前厅最里面、一扇看起来格外厚重的、标有“高压灭菌室”的金属门上！
“那边！快！”他一边用最后几颗子弹压制冲在最前面的怪物，一边指向那扇门！
王猛抱起昏迷的林枫，苏婉清搀扶着李倩，黑曼巴紧随其后，几人拼命冲向灭菌室的门！
秦卫国断后，打光最后一个弹匣，将步枪当成棍子砸翻一只靠近的软体怪，也冲向门口。
王猛用力旋转灭菌室门上的手动阀门！阀门锈死，极其沉重！
“快点！猛子！”秦卫国用身体顶住扑上来的怪物，怒吼道。
王猛用尽全身力气，额头青筋暴起，阀门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，缓缓转动！
嗤——
门开了一条缝！
“进！”王猛率先将林枫塞了进去，然后拉过苏婉清和李倩！
黑曼巴也闪身而入！
秦卫国猛地撞开一只怪物，转身冲向门缝！
就在他即将进入的瞬间——
噗嗤！
一条从阴影中射出的、如同长矛般的尖锐触手，猛地刺穿了他的小腿！
秦卫国闷哼一声，身体一个踉跄，差点摔倒！
“老秦！”王猛目眦欲裂，想冲出来拉他。
“关门！”秦卫国嘶声吼道，反手一刀斩断触手，用力将扑到门口的怪物踹开，“快关门！不然谁都活不了！”
王猛看着秦卫国决绝的眼神，和外面潮水般涌来的怪物，泪水混着血水模糊了视线，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，用尽最后力气，猛地将厚重的灭菌室门关上！
砰！
门合拢的巨响，隔绝了外面的疯狂和……秦卫国的身影。
门内，一片死寂。只有五人粗重、绝望的喘息声，和李倩压抑的哭泣。
门外，传来怪物疯狂的撞击声和……秦卫国最后一声怒吼，以及一声沉闷的爆炸声——他拉响了最后一颗手雷。
然后，一切归于寂静。
王猛瘫坐在地上，一拳狠狠砸在金属地面上，发出沉闷的响声，鲜血从指缝间渗出。他低着头，肩膀剧烈耸动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。
苏婉清靠着墙壁滑坐在地，脸色惨白，眼神空洞。李倩趴在她怀里，背上的伤口血流不止，低声啜泣。
黑曼巴靠在另一边，脸上沾满血污和灰尘，眼神复杂地看着昏迷的林枫，又看了看紧闭的门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林枫躺在冰冷的地上，毫无知觉。他的左臂，彻底变成了毫无生机的灰黑色，像是一段烧焦的木头。但在他失去意识的脑海深处，那枚徽章，却因为近距离接触了众多变异体的疯狂气息和“基石”的能量波动，而散发出一种异常的、冰冷的活跃感。
牺牲。惨重的牺牲。
他们暂时安全了，但代价是秦卫国的生命。
而这座冰冷的灭菌室，这个所谓的“避难所”，真的安全吗？
角落里，一个不起眼的、闪烁着微弱红光的摄像头，缓缓转动了一下，将镜头对准了室内幸存的五人。
【第六十一章 完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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