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九章：深渊来客
死寂。
比死亡更冰冷的死寂，包裹着这座悬浮在深渊边缘的破碎观星台。稀薄的空气带着金属和辐射的涩味，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碴。平台外，是无尽的、弥漫着诡异磷光的虚空，远处的星辰排列成令人不安的图案，冷漠地注视着这片废墟。头顶的黑暗穹顶仿佛有生命般，吸吮着一切声音和希望。
王猛、黑曼巴和李倩紧靠在倾斜的水晶塔残骸阴影里，屏住呼吸，死死盯着平台外那片缓缓移动的光点。光点有三个，呈品字形，散发着不祥的幽蓝色冷光，正不紧不慢地朝着观星台方向逼近。它们的移动轨迹并非首线，时而盘旋，时而骤停，像是在搜寻着什么，带着一种捕猎者的耐心和冷酷。
“是……是那些‘守墓人’吗？”李倩的声音抖得厉害，小手紧紧抓着黑曼巴的衣角，指甲因为用力而发白。平台外的虚空让她感到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，仿佛多看几眼就会被那无尽的黑暗吸走灵魂。
“八成是了。”王猛压低声音，霰弹枪口微微抬起，对准光点方向，尽管他知道在这距离上基本是摆设。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，尝到了铁锈和恐惧的味道。“妈的，刚落地就被盯上了，这鬼地方真是一刻都不消停。”
黑曼巴眼神锐利如刀，快速评估着形势。光点的速度不快，但目标明确。观星台无处可藏，一旦被登上，就是瓮中捉鳖。硬拼？对方情况不明，数量可能不止这三个，胜算渺茫。躲？平台一览无余，能躲到哪里去？逃？下面是万丈深渊，跳下去就是尸骨无存。
绝境，又是绝境。但这一次，连拼命的机会都显得那么奢侈。
“进塔！找掩体！准备战斗！”黑曼巴当机立断，声音冷得像冰。这是唯一的选择，利用塔内复杂的地形或许能周旋一下。
三人立刻弯腰，沿着布满碎晶的阶梯快速退回观星塔内部，躲进之前发现的那个环形主控室。王猛将背着苏婉清的“静滞之匣”小心地放在最里面的角落，用一些掉落的金属板挡住。黑曼巴和李倩则利用控制台的残骸作为掩体，能量手枪和合金扳手紧握在手。
心跳声在死寂的塔内显得格外响亮。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，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。平台外，那幽蓝的光点越来越近，己经能隐约看到光点中心模糊的、非人的轮廓——像是穿着某种流线型、布满鳞片状甲壳的紧身护甲，头部是光滑的、没有五官的半球体，只有中央一点深邃的蓝光如同独眼般扫视着。
果然是“守墓人”！外形诡异，充满敌意！
“准备……”黑曼巴低声道，手指扣在扳机上，呼吸压到最低。
然而，就在那三个“守墓人”的光点即将触及观星台边缘的瞬间——
异变突生！
嗡——！！！
一阵低沉、却仿佛能撼动灵魂的嗡鸣，猛地从平台下方那无尽的深渊深处传来！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，而是首接作用于意识层面，带着一种古老、威严、甚至……愤怒的情绪！
紧接着，平台外的虚空中，那些原本缓慢飘荡的磷光星云，突然剧烈地涌动、旋转起来！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深渊中苏醒！
那三个逼近的“守墓人”光点猛地停滞，幽蓝的“独眼”齐刷刷转向深渊方向，原本平稳的光晕出现了剧烈的波动，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或干扰！它们不再前进，反而开始缓缓后撤，彼此靠拢，摆出了防御姿态！
“怎么回事？”王猛瞪大了眼睛，不明所以。
黑曼巴也皱紧眉头，感知着那来自深渊的恐怖波动。这感觉……不像是对他们来的，反而像是……在驱赶或警告那些“守墓人”？
深渊中的嗡鸣声越来越响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排斥力。磷光星云凝聚成巨大的、模糊的触手状轮廓，在虚空中挥舞，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。
那三个“守墓人”似乎极其忌惮这股力量，不再犹豫，幽蓝光点猛地加速，如同受惊的鱼群般，朝着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，很快便消失在茫茫的黑暗虚空中。
来得突然，去得也突然。危机……似乎暂时解除了？
但王猛三人却丝毫不敢放松，反而更加紧张地盯着那片躁动的深渊。驱狼吞虎？谁知道深渊里藏着什么更可怕的东西？
嗡鸣声持续了将近一分钟，才渐渐平息下去。躁动的磷光星云也恢复了缓慢的飘荡，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。
观星台再次陷入死寂。但那种被无形巨物注视的毛骨悚然感，却久久不散。
“刚……刚才那是什么？”李倩瘫坐在地上，大口喘着气，小脸煞白。
黑曼巴缓缓站起身，走到环形房间边缘，透过破损的水晶窗望向深渊，眼神无比凝重：“不清楚……但似乎……深渊本身，或者说深渊里的某个存在，并不欢迎那些‘守墓人’？”这个发现让她心惊。难道“群星之渊”内部也存在势力划分？还是说，刚才的动静，与卡米尔记录中提到的“古老意识”有关？
王猛也凑过来，心有余悸：“妈的，这地方太邪门了！连石头都成精了！”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，“现在怎么办？‘守墓人’是跑了，可咱们的麻烦一点没少！能源！能源上哪找去？”
能源，是眼下最致命的问题。没有能源，无法启动扫描阵列，找不到“源初代码”，一切都是空谈。
黑曼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再次仔细搜索这个主控室。大部分设备彻底损坏，那个备用的能源单元也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。似乎……真的山穷水尽了。
李倩默默地看着角落里被保护好的苏婉清，又看了看窗外令人绝望的虚空，眼泪无声地滑落。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？
就在绝望再次笼罩之时，李倩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房间另一侧墙壁上的一处巨大裂缝。裂缝后面，似乎不是塔外的虚空，而是……某种结构体的内部？她揉了揉眼睛，小心翼翼地从裂缝边缘探头望去。
裂缝后面，是一个更加巨大的空间！似乎观星塔是嵌在某个更大的构造体内部的！借着外面磷光星云的微光，她隐约看到了一些扭曲的、巨大的金属骨架，纵横交错的管道，还有……一个半埋在瓦砾中、看起来相对完整、表面有着复杂能量回路的……圆柱形装置？那装置的中心，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、几乎看不见的能量光芒在闪烁？
“黑曼巴长官！王大哥！你们快来看！”李倩激动地压低声音喊道。
王猛和黑曼巴立刻冲了过去。透过裂缝，他们也看到了那个巨大的内部空间和那个半埋的装置。
“那是……什么玩意儿？”王猛眯着眼，努力分辨。
黑曼巴仔细观察着那装置的样式和能量回路，心中一动。这风格……不像“守望者”的技术，反而更接近旧时代科幻作品里描绘的……星舰引擎或者大型能量核心的残骸？难道这观星台，是建立在一艘坠毁的、极其古老的星际飞船残骸之上？
“可能……是这艘坠毁飞船的能量核心……或者备用能源舱……”黑曼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激动，“如果还有残存能量……或许……能为我们所用！”
希望之火再次燃起！
“怎么过去？”王猛看着那道裂缝，宽度勉强能容一人侧身通过，但下面就是深渊，极其危险。
“我过去看看。”黑曼巴毫不犹豫。她是三人中身手最好的，也是唯一有能量武器的人。
“小心点！”王猛叮嘱道，和李倩一起找来一些结实的电缆和金属条，临时制作了简单的安全绳，系在黑曼巴腰上。
黑曼巴深吸一口气，侧身小心翼翼地挤进裂缝。裂缝边缘尖锐的水晶划破了她的作战服，但她毫不在意。脚下是悬空的深渊，冰冷的虚空气流吹拂着她，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。她屏住呼吸，手脚并用，一点点向那个半埋的装置挪去。
短短十几米的距离，仿佛走了一个世纪。
终于，她够到了那个冰冷的金属装置。装置表面布满了撞击和腐蚀的痕迹，但主体结构还算完整。她用手抹去厚厚的灰尘，露出了下面的控制面板和能量接口。接口样式古老，但幸运的是，与她携带的、从“乌鸦”士兵那里缴获的某种通用能量传输线接口似乎能勉强匹配！而且，面板上一个极其微弱的指示灯，确实还在闪烁着濒临熄灭的红光！
有能量！虽然可能只剩一点点！
黑曼巴心中狂喜，但动作依旧谨慎。她尝试用传输线连接，接口吻合！她小心翼翼地启动连接程序。
滋滋……
一阵微弱的电流声响起，控制面板上几个暗淡的符号亮起了极其微弱的白光！连接成功！但能量读数低得可怜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。
“怎么样？”裂缝对面，王猛焦急地低声问。
“连接上了！但能量几乎耗尽！不够启动扫描阵列！”黑曼巴快速回应，心沉了下去。难道又是空欢喜一场？
就在这时，她手中的“星图残卷”突然再次发出微弱的蓝光，并传递出一段新的信息流：
【检测到‘远古星舰’（A Starship）‘逐星者号’（Star-Chaser）残骸……】
【识别到其核心能源为‘真空零点能萃取器’（Zero-point Energy Extractor）碎片……】
【该技术可汲取虚空背景能量，但萃取器己严重损坏，效率极低，且极不稳定……】
【警告：强行激活可能引发能量逆流或爆炸……】
【建议：可利用‘星尘之泪’作为初始能量催化剂和稳定剂，尝试‘唤醒’萃取器……但‘星尘之泪’将可能耗尽……风险极高……】
利用“星尘之泪”？黑曼巴愣住了。“星尘之泪”是救命的宝物，仅剩的能量也许还能在关键时刻治疗重伤。用它来赌一个可能爆炸的古老装置？
这个选择，比之前更加残酷。
她将信息告诉了裂缝对面的王猛和李倩。
王猛沉默了。用救苏医生和保命的宝贝，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机会？值得吗？
李倩看着角落里的苏婉清，又看了看黑曼巴，突然小声而坚定地说：“用吧……黑曼巴长官……苏医生……林枫哥哥……他们更需要那个‘代码’……我相信……一定有办法的……”
黑曼巴看着李倩那双充满信任和决绝的眼睛，又想起林枫的牺牲和苏婉清的坚持。她深吸一口气，做出了决定。
她从贴身口袋拿出那枚仅剩的“星尘之泪”，晶莹的蓝色水晶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。她将其小心地嵌入能源装置的一个特定凹槽中。
嗡……
水晶触碰到凹槽的瞬间，蓝光大盛！精纯的能量如同溪流般注入古老的装置！装置内部传来一阵低沉的、仿佛生锈齿轮开始转动的轰鸣声！面板上的能量读数开始极其缓慢地、不稳定地爬升！
但同时，装置也开始剧烈震动，表面出现细密的裂纹，发出不堪重负的“嘎吱”声！能量逆流的风险极大！
“快回来！”王猛在对面大喊！
黑曼巴立刻转身，沿着来路拼命往回爬！就在她刚刚爬回裂缝的瞬间！
轰！！！
身后传来一声闷响！那个能源装置爆出一团刺眼的电光，彻底熄灭了！镶嵌“星尘之泪”的凹槽也化为焦黑！
失败了？黑曼巴心中一凉。
但就在这时，主控室内，那个原本彻底黑屏的、连接着深层扫描阵列的主控制台，突然“嘀”的一声，屏幕亮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、断断续续的雪花和扭曲的图像！
虽然只是瞬间的激活，但似乎……捕捉到了什么？！
希望，在毁灭的边缘，再次闪现出极其微弱的火花。
【第八十九章 完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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