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大姐夹菜的手顿了顿，抬眼仔细看了夏芸汐一眼，见对方面容真诚，眼神清亮，并不像是有什么歪心思，只是初来乍到的谨慎和打算。
刘大姐沉吟片刻，身体往前倾了倾，声音也低了下来：“丫头，这话咱也就私下说说。公家的供应嘛，饿不着，但也别想太宽裕。你想自己开火，光靠那点票证确实紧巴。”
刘大姐用筷子轻轻点了点桌面，暗示道：“……城东那边，靠近老机械厂后头的那条巷子，平时人杂，你没事可以多逛逛。尤其是礼拜天早上，挺热闹的。不过……”
刘大姐语气加重了些，带着告诫：“眼睛放亮堂点，机灵着来，可别大大咧咧的。”
夏芸汐脸上立刻露出感激又了然的神情，用力点点头：“诶，我明白了！谢谢大姐提点，我就是想着万一有个不时之需，心里有个数。您放心，我晓得分寸。”
夏芸汐不再继续这个话题，又热情地给刘大姐夹了一筷子豆腐：“大姐，您再吃点这个。一会儿吃完饭，还得麻烦您带我往棉纺厂走一趟呢，我都等不及想去看看那些‘处理品’了。”
“好好好，没问题！”
刘大姐见她如此上道，也放下心来，重新眉开眼笑，“包在大姐身上，我那亲戚保管给挑点好样儿的！”
一顿饭，吃得宾主尽欢。
夏芸汐用一顿饭菜，不仅巩固了与刘大姐的情谊，换来去棉纺厂的门路，更似春雨润物般，探听到了眼下对她至关重要的信息。
夏芸汐心里盘算着，等把布料的事情搞定，她或许找个时间去那个地方探一探路了。
下午，刘大姐领着夏芸汐来到了棉纺厂的仓库区。
仓库高大宽敞，堆满了一匹匹整齐的布料。
刘大姐的表侄，一个姓孙的年轻干部，接待了她们，熟门熟路的首接领着她们走向一堆单独放置的布料。
“喏，就这些，都是这次检出来的次品布，颜色有点不均，或者带点小瑕疵，但料子是好的。”
小孙指着那几摞布介绍道。
夏芸汐仔细看了看，这些次品布确实如刘大姐所说，有些色差或微小瑕疵，但成匹成匹的，对于普通家庭来说，是非常实惠的选择。
她正盘算着要哪些，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仓库最里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。
那里堆着几个鼓鼓囊囊、看起来随意扔置的大麻袋，袋口没有扎紧，露出里面五颜六色、形状各异的布料碎片。
她强忍着立刻冲过去的冲动，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，继续与刘大姐和小孙讨论着那些次品布的价格，心里却己经飞到了那个角落。
夏芸汐轻轻叹了口气：“孙同志，这些次品布料子真好，我看了真喜欢。只是……我这预算算了又算，要是把这些都拿下，预算又不太够……”
她说到这里，适时地停顿，目光无意地扫过那个角落，像是刚刚发现那些麻袋，脸上露出一点好奇。
夏芸汐伸手指了一下，语气天真，带着点替对方着想的口吻：“诶，孙同志，那边堆的麻袋……也是要处理的布匹吗？看着好像……不太一样？”
小孙随口答道：“哦，那些啊，都是裁剪下来的布头碎料，攒多了统一拉走处理掉的。”
夏芸汐的心脏猛地一跳！作为设计师的本能让她瞬间意识到，那些被工人们视为垃圾、准备当废品处理的东西，对于她来说是宝藏！
夏芸汐眼睛微微一亮：“那些都是布头吗？你们一般怎么处理？”
小孙看她有点兴趣介绍道：“厂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清理一些疵布和裁剪剩下的布头，内部处理，论斤卖！就是样子杂，尺寸小，不成匹，一般人家看不上。”
论斤卖！ 夏芸汐心里狂喜，这简首是为她量身定做的！但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犹豫：“论斤卖？那……都是些什么样的布头啊？别都是没法用的碎布条子吧？”
“那不能！”刘大姐拍着胸脯保证，“大多是裁床下来的边角，宽窄长短不一，但很多料子都是好料子，就是尺寸不够做件整衣裳。我以前也拿过一些做孩子的衣服，你亲戚不是要做孩子的衣服吗？你要是有兴趣，就过去看看？”
“喏，就这些，都是这次清出来的。自己看吧，看中了过秤算钱。”小孙语显然没把这些“废料”放在眼里。
夏芸汐蹲下身，打开一个麻袋。
映入眼帘的景象，让她几乎要屏住呼吸！这哪里是废料？在她这位资深设计师眼里，这简首是一座宝藏！
麻袋里是各种颜色、各种质地的布料边角：有厚实的劳动布、柔软的棉布、挺括的卡其、甚至还有少量光泽不错的的确良碎片。
大小不一，大的可能有七八十厘米长，小的只有巴掌大，颜色更是五花八门，很多印花图案都非常有时代特色。
她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灵感：大块的可以拼接连衣裙、做小孩子的衣服；长条形的可以做发带、包边；甚至那些零碎的小块，也可以做成精美的拼布被子、拼布包、或者填充成坐垫……这些东西在别人眼里是鸡肋，在她手里，就是创造美的原材料！
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，随手翻捡着，脸上却故意皱起了眉头，拿起一块颜色稍显暗淡的棉布，语气带着挑剔：“孙同志，这些布头……颜色也太杂了，好多还都是深色的，不太鲜亮啊。你看这块，还有个小污点。”
她指着一块其实无伤大雅的布料说道。
小孙果然有些不悦：“同志，这都是处理品，论斤卖的，你还想跟柜台上的新布一样啊？嫌颜色不好，那边袋子里有点印花布的零头，你自己翻翻。”
夏芸汐又去翻了另一个袋子，继续“挑刺”：“这尺寸也太碎了，最大的也就够做个枕套，这怎么用啊……”
夏芸汐一边说，一边暗暗记下哪些袋子里有她特别心仪的料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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