土路比想象中更破，像被谁随手扔在荒郊的一条废弃绷带。我和林七夜拖着箱子，轮子一路磕在碎石上，发出咔啦咔啦的脆响，活像两只移动的木偶。半小时后，铁栅栏终于从灰雾里探出头，锈迹顺着焊接缝爬成一张蜘蛛网。门口两名哨兵雕塑般杵着，枪管冷得冒白光。
“人脸识别通过。”
电子音落下的瞬间，数据屏在哨兵臂弯里亮起。袁罡抱着胳膊站在监控后，板寸刀疤，像把磨到发毛的砍刀。
屏幕滚动——
【林七夜：米迦勒代理人，盏境，击杀目标——鬼面人】
【李毅飞：未知存在代理人，盏境，击杀目标——鬼面王（重伤）】
屋里七八个教官的吸气声整齐得能当节拍。
“鬼面王？再重伤也是川境巅峰吧！”
“盏境补刀？这挂开得我膝盖疼。”
袁罡没吭声，只抬手揉了揉眉心，那道疤被揉得发红，像即将裂开的火山口。
“把假面小队调回来。”他转身去角落打电话，声音低得只剩磨牙，“这一届……怕是要拆营。”
……
铁栅吱呀推开，操场一马平川，水泥地面被晒得泛白，旗杆影子细得像根针。对面平房排成灰扑扑的“一”字，三层楼，外走廊，门牌掉漆，风一吹就晃，仿佛随时能掉下来砍脚面。食堂门口支着黑板：红烧肉、炒白菜、米饭不限量。医务室白漆剥落，红十字剩个“十”字架，里头两张钢丝床咯吱咯吱互相应和。禁闭室缩在尽头，没窗，铁门焊着半指粗的铆钉，像只闭紧的兽嘴。
我吹了声口哨：“基建狂魔也有摆烂现场。”
林七夜把行李箱往肩上一甩，笑得像来郊游：“越破越好，省得半夜担心炸烂瓷砖。”
宿舍楼走廊幽长，灯泡吊在天花板下，昏黄的光被灰尘折射成毛玻璃。我的房间在尽头——201，单人间，铁架床、书桌、一只掉漆衣柜，简洁得像故意留白。门一关，世界瞬间静音，只剩墙上石英钟滴答，像给未知存在数拍子。我摊了摊小说，脚：VIP观众席，完美。
……
隔壁501热闹得多。门被推开的一刹那，金光比阳光抢先一步挤进瞳孔——
百里胖胖整个人堵在门口，弥勒佛似的，腕上金链“哗啦”一声滑到肘弯，掌心托着一簇腕表，绿鬼、迪通拿、鹦鹉螺……闪得能把人视网膜灼出小洞。
“新室友！我叫百里胖胖，见面礼，别客气，一块才几个W。”
他笑得见牙不见眼，肉把眼睛挤成月牙，金表往上一递，像递一把瓜子。
林七夜被塞了满怀，冰凉的表盘贴着掌心，沉甸甸得他指节发白。
“够了……真的够了。”
“够了就是朋友！”胖胖一拍他肩，肉浪三层折叠。
下一秒，风铃般的嗓音响起——
“林七夜，原来你是我的救赎！”
曹渊“嗖”地弹起，僧衣半敞，露出锁骨下黑色经文，像一条条活过来的蜈蚣。他扑过来抱住林七夜左腿，力道大得能把人膝盖捏碎。
“我佛慈悲，你可来了！”
胖胖见状不甘示弱，抱住右腿，两人一左一右，活像两尊守门石狮，只是这石狮会喘会出汗。
林七夜双手还捧着百万名表，整个人被扯成“大”字，表情空白——他连杀鬼面王都没这么慌过。
沈青竹退到墙角，嫌弃得连空气都避开他。
“……501现在流行南通开局？”
他揪紧衣领，像怕被谁撕了清白，脚尖一点，整个人贴着墙滑到上铺，真空在掌心旋成迷你漩涡，随时准备把下面三个打包扔出窗外。
表盘滴答、经文沙沙、真空嗡鸣，三种声音在狭窄宿舍里撞成一曲荒诞前奏——
守夜人新兵生涯，第一天，刚过开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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