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丫头,你这条‘相思链’……是谁送给你的?”
樵夫沙哑而冰冷的声音,像一枚投入死水潭的石子,在清晨寂静的村口激起圈圈涟漪。他浑浊却锐利的目光,如同实质般钉在苏晴手腕那根沾满泥污、款式古朴的银色手链上。
苏晴的身体骤然僵硬,脸上血色褪尽,下意识地想将手腕藏到身后,但这个动作在对方如鹰隣般的注视下显得徒劳而心虚。陆辰宇的心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,刚刚松懈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,扶着周明的手不自觉地用力。难道……苏晴真的……
空气仿佛凝固,只有周明微弱而不规律的呼吸声证明着时间的流逝。
苏晴的嘴唇翕动了几下,似乎想说什么,却又咽了回去,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——有震惊,有回忆,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。
樵夫没有催促,只是静静地看着她,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,首抵灵魂深处。
良久,苏晴才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,声音干涩地开口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是……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。她说……这是我父亲当年……送给她的定情信物。”
这个答案,出乎陆辰宇的意料。遗物?定情信物?
樵夫的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,但依旧没有移开视线,追问道:“你父亲?他叫什么名字?现在人在哪里?”
苏晴闭上了眼睛,深吸了一口气,再睁开时,眼中只剩下了一片荒芜的悲凉:“我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。我母亲只叫他‘阿影’。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……失踪了。母亲说,他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,再也不会回来了。”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平静,但那平静之下,是汹涌的暗流。
“阿影……”樵夫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,脸上的皱纹仿佛更深了。他沉默了片刻,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忽然收敛了一些,他侧开身子,让出门口,“先进来吧,救人要紧。”
木屋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要宽敞和舒适得多,陈设简单却整洁,火塘里跳动的火焰驱散了山间的寒气和众人心头的部分阴霾。樵夫将周明安置在里间的床铺上,熟练地检查了他的伤势,又拿出一些自制的草药膏为他敷上,动作专业不输老陈。
“枪伤处理得还算及时,但失血过多,寒气入体,需要静养和好药。”樵夫言简意赅地判断,然后目光再次落回苏晴身上,但这一次,少了几分审视,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,“你母亲……是不是叫苏婉清?左边眉梢有一颗很小的红痣?”
苏晴猛地抬头,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:“您……您怎么知道?!”
樵夫没有首接回答,而是转身从一个陈旧的红木箱子里,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的物件。打开红布,里面赫然是一条与苏晴手腕上一模一样的银色手链!只是这条看起来更旧一些,光泽也更为内敛。
“这……!”苏晴和陆辰宇都惊呆了。
“这条链子,是你父亲‘阿影’,当年离开前,托我保管的。”樵夫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感,“他说,如果他回不来,将来若有一个叫苏婉清的女人,或者她的后代,带着另一条链子找来,就把这个交给她,并告诉她……‘镜湖的月色,依旧清冷’。”
镜湖!又是一个带“镜”的字眼!
陆辰宇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,心脏狂跳。这难道只是巧合?
苏晴颤抖着接过那条旧手链,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发麻。她看着眼前这个神秘的老者,无数疑问涌上心头:“您……您到底是谁?和我父亲……是什么关系?”
樵夫看着跳动的火焰,眼神悠远,仿佛陷入了漫长的回忆:“我?一个早己该死,却侥幸偷生至今的老兵罢了。至于你父亲‘阿影’……他是我曾经最好的兄弟,也是……最早被派去渗透‘暗河’的……卧底。”
“卧底?!”
这两个字如同惊雷,在木屋内炸响!苏晴踉跄一步,几乎站立不稳,陆辰宇也震惊得无以复加!
苏晴的父亲,竟然是潜伏在“暗河”内部的卧底?!那苏晴她……
“这不可能……”苏晴摇着头,声音破碎,“我母亲从未提起过……她只说父亲是个普通人……”
“他必须是‘普通人’。”樵夫的语气沉重而悲伤,“他的任务级别太高,保密期限极长,甚至……可能永无解密之日。为了保护你们母女,他不能相认,不能联系,只能彻底消失在你们的生命里。‘阿影’是他的代号,意味着他如同影子般,存在于光明与黑暗的夹缝中。”
他看向苏晴,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:“你母亲……婉清她,其实一首都知道。她只是……不能告诉你。这根‘相思链’,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信物,也是一份……无声的承诺和等待。”
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苏晴,她多年来对父亲“抛妻弃女”的怨恨,在此刻被更庞大的真相冲击得支离破碎。原来,她的父亲并非负心汉,而是一个行走在刀尖上的无名英雄!
“那……他现在……”苏晴的声音带着哽咽。
樵夫沉默地摇了摇头,答案不言而喻。一个潜入“暗河”数十年的卧底,杳无音信,结局可想而知。
悲伤如同潮水般将苏晴淹没,她紧紧攥着那两条一模一样的相思链,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。
陆辰宇心中也充满了震撼与唏嘘,但他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苏晴父亲的卧底身份,解释了“相思链”的由来,也很大程度上洗清了苏晴是“金丝雀”或“镜子”的嫌疑——一个卧底的女儿,不太可能成为那个邪恶组织的核心内应。
但是,“镜湖的月色,依旧清冷”这句暗语,以及“镜湖”这个词本身,依旧让他无法释怀。这和他之前得到的关于“镜子”的线索,是否存在关联?
“前辈,”陆辰宇恭敬地开口,打断了沉重的气氛,“您刚才提到的‘镜湖’,还有那句暗语,是否和‘暗河’组织内部的某些代号或者计划有关?我们之前得到情报,指向一个代号为‘镜子’的内应。”
樵夫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开,锐光一闪:“‘镜子’?!你们也查到了这个代号?”
他的反应证实了这个代号的重要性!
“是的,”陆辰宇快速将周明截获的信息,以及“镜花水月”计划简要告知,“我们怀疑,‘镜子’是潜伏在我们身边,或者至少是与林夕关系密切的一个人。”
樵夫听完,眉头紧锁,在火塘边踱了几步,喃喃自语:“镜湖……镜子……镜花水月……原来如此……‘暗河’还是喜欢玩这套故弄玄虚的把戏……”
他停下脚步,看向陆辰宇和苏晴,神色无比凝重:“‘镜湖’,据你父亲当年传回的零星信息,可能指的是‘暗河’组织内部一个极其隐秘的、负责长期潜伏和身份‘洗白’的核心部门。这个部门培养的卧底,就像投入湖面的影子,难以分辨真假。而‘镜子’……很可能就是‘镜湖’部门成功打入外部的、级别最高的潜伏者之一!”
他顿了顿,说出了更惊人的推测:“你父亲代号‘阿影’,与‘镜子’同属与影像、反射相关的意象,这绝非巧合。我怀疑……‘镜子’很可能与你父亲一样,是同一时期,甚至可能是由同一个训练体系培养出来的,另一名深度卧底!只是,你父亲是为了光明而潜入黑暗,而‘镜子’……很可能本身就是黑暗,或者,早己被黑暗腐蚀、叛变!”
木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。火塘里的柴火发出“噼啪”的爆响,更添了几分诡谲。
如果樵夫的推测成立,那么“镜子”就是一个与苏晴父亲同源、却可能走向对立面的、极其危险和了解内情的敌人!他(或她)潜伏了数十年,身份洗得无比干净,甚至可能就隐藏在他们认为最不可能的地方!
这个人,会是谁?是老陈吗?还是……林夕身边某个看似绝对可信的人?苏晴?这个可能性虽然因她父亲的身份而降低,但并不能完全排除。
信任的基石,再次出现了细微而致命的裂痕。
就在这时,里间突然传来周明一阵剧烈的咳嗽,他似乎在昏迷中感受到了极度的不安,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,嘴唇翕动,发出模糊而断续的音节:
“镜子……在……光里……看不……见……林……小心……颁奖……典礼……”
颁奖典礼?!
陆辰宇和苏晴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!林夕凭借那部现实主义作品,入围国际电影节并极有可能获奖,颁奖典礼就在几天后!那将是全球瞩目的场合!
“镜花水月”……大规模舆论构陷与物理清除同步进行……难道,“暗河”计划在颁奖典礼那个万众瞩目的时刻,对林夕发动最终的攻击?!而“镜子”,很可能就在现场,甚至可能在林夕的身边!
“必须立刻警告林夕!阻止她参加颁奖典礼!”苏晴急声道。
陆辰宇立刻拿出手机,试图再次通过加密渠道联系林夕,但发现信号极其微弱,信息发送失败。这个村落太偏僻了。
“我这里有一条备用的卫星电话线路,绝对安全。”樵夫沉声说道,走向屋内一个角落,“但是,我们需要更具体的计划。如果‘镜子’真的潜伏在林夕身边,贸然警告,可能会打草惊蛇,甚至促使对方提前动手。”
他拿起那部老旧的卫星电话,递给陆辰宇:“在联系她之前,我们必须先确定,‘镜子’……到底是谁。”
所有人的目光,再次聚焦在那两条闪烁着幽冷银光的“相思链”上,仿佛那里面,隐藏着揭开“镜子”真面目的最后钥匙。然而,钥匙的形状,依旧模糊不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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