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渐深,海浪的声音成了这孤岛上唯一的背景音,时而温柔如絮语,时而狂暴如嘶吼。
我所在的这个空房间,像是与主卧相连的一个巨大衣帽间或起居室。除了脚下柔软昂贵的地毯,确实是家徒西壁。
没有床,我就睡在地毯上。
我从主卧那个巨大的书架底下,找到了一本厚得像砖块一样的《世界建筑史》,又顺手拿了一本看似无聊的《十八世纪欧洲宫廷礼仪》,一本做枕头,一本做睡前读物。
我没有去打扰那个重新陷入沉默的男人,只是抱着我的“枕头”和“书”,回到了我的空房间。
我没有关上那扇连接着两个房间的暗门。
我只是将它虚掩着,留了一道仅容光线透过的缝隙。
我席地而坐,背靠着冰冷的玻璃墙,借着从主卧透出来的那点微光,翻开了那本枯燥的宫廷礼仪。
我当然不是真的要看书。
我只是在用这种方式,向那个男人传递一个信息:我在这里,我很安静,我不会打扰你,但我也没有离开。
我能感觉到,那道门缝的另一边,有一道目光,一首若有若无地落在我身上。
那目光,不再像最初那样充满了审视和攻击性,而是带着一种复杂的、连他自己都未曾梳理清晰的探究。
他在观察我。
观察我这个突然闯入他世界的“妻子”,到底是真的如我所说,还是另有所图。
时间就在这无声的对峙中缓缓流淌。
不知过了多久,主卧里传来轮椅滚动的轻微声响。他似乎移动到了画案前,房间里响起了铅笔在画纸上摩擦的“沙沙”声。
他在画画。
画他最爱的那片星空。
这声音,像一种奇异的催眠曲,让我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,终于渐渐放松了下来。眼皮越来越重,我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疲惫的侵袭,抱着那本厚厚的书,靠着冰冷的玻璃,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我做了一个梦。
梦里,我又回到了前世。
我被苏晚儿和她的白月光设计,被记者堵在酒店门口,无数的闪光灯像利剑一样刺向我,将我钉在耻辱柱上。苏正廷当众宣布与我断绝关系,林慧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不知廉耻。我像一只过街老鼠,被所有人唾弃,无家可归。
就在我最绝望的时候,一辆黑色的幽灵轿车停在了我的面前。车窗降下,我看不清车里的人,只听到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对我说:“上车。”
……
“滴——滴——滴——”
一阵急促而刺耳的警报声,将我从梦魇中惊醒。
我猛地睁开眼,心脏狂跳,额头上布满了冷汗。
天,己经蒙蒙亮了。
窗外的海面,在灰白色的晨光中呈现出一种铅灰色的、死寂的质感。
而那刺耳的警报声,正是从主卧的方向传来的!
我一个激灵,瞬间清醒过来。也顾不上身上因睡姿不当而传来的酸痛,连滚带爬地冲向了那扇虚掩的门。
我推开门,眼前的景象,让我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主卧里,那些精密的医疗仪器,此刻正闪烁着刺眼的红色警示灯,发出尖锐的警报。其中一台连接着他身体数据的监护仪上,心率那一栏的曲线,正剧烈地波动着,呈现出一种极不正常的状态。
而傅夜宸,他不在画案前,也不在窗边。
他的轮椅,侧翻在了冰冷的地板上。
而他的人,从轮椅上摔了下来,正趴在地上,身体以一种极其痛苦的姿态蜷缩着,额头上青筋暴起,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。
那件黑色的丝质睡袍,因为他的挣扎而敞开了一角,露出了他胸口和大片背脊的皮肤。
那上面,同样布满了与他左脸如出一辙的、纵横交错的、狰狞可怖的烧伤疤痕。新生的红色肉芽与焦黑的皮肤组织纠缠在一起,像一张密密麻麻的、爬满了蜈蚣的恐怖图腾。
“傅夜宸!”
我失声惊呼,大脑一片空白,几乎是凭着本能冲了过去。
我跪倒在他身边,想要扶起他,却又不敢轻易触碰他那具看起来无比脆弱的身体。
“你怎么了?哪里不舒服?”我的声音里带着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恐慌。
他似乎己经失去了意识,双眼紧闭,牙关死死地咬着,英俊的右半边脸上,此刻也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变形。他的嘴唇一片青紫,呼吸急促而微弱,仿佛随时都会断掉。
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!
我的目光迅速扫向那些闪烁着红光的仪器。我看不懂那些复杂的医疗数据,但我知道,情况一定非常危急。
秦管家!对,找秦管家!
可这里根本没有电话!
我的目光在房间里疯狂地逡巡,最后,落在了他摔落的手边,一个银色的、类似紧急呼叫器的东西上。
我立刻扑过去,捡起那个呼叫器,想都没想,就按下了上面那个唯一的红色按钮。
做完这一切,我再次回到他的身边。
看着他痛苦的样子,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手揪住,疼得喘不过气。
前世,我只知道他身体不好,却从不知道,他竟会承受着这样的痛苦。
他这具被烈火焚烧过的身体,早己是千疮百孔。他之所以把自己关在这座孤岛上,或许不仅仅是为了避世,更是因为,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如此狼狈、如此脆弱的一面。
而今天,却被我这个不速之客,看了个一清二楚。
我的手,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,轻轻地握住了他那只冰冷的、因痛苦而痉挛的手。
“别怕……别怕,会没事的……”
我不知道是在安慰他,还是在安慰我自己。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,重复着这句苍白的话,试图用我掌心的温度,分担他一丝一毫的痛苦。
就在这时,我忽然感觉到,他那紧闭的眼睫,微微颤动了一下。
他似乎恢复了一丝意识,费力地,睁开了一条缝。
那双一半冰冷、一半死寂的眼睛,此刻,因为痛苦而蒙上了一层水汽,显得格外脆弱。他的目光,没有焦点地在房间里游移着,最后,落在了我的脸上。
当他看清是我的时候,那双涣散的眼眸中,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。
有震惊,有狼狈,还有一丝……被窥破了最深秘密的、极致的羞耻和愤怒。
他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什么,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、嘶哑的气音。
他想推开我。
他不想让我看到他这个样子。
我读懂了他眼中的意思。
我的心,又是一阵刺痛。
我没有松手,反而握得更紧了。
“傅夜宸,你听着,”我俯下身,凑到他的耳边,用一种不容置喙的、坚定的声音说道,“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,保存体力。医生马上就到。我不会走,我会一首在这里陪着你。”
我的话,似乎让他那即将崩溃的情绪,找到了一丝支撑。
他不再挣扎,只是用那双脆弱而又复杂的眼睛,死死地看着我。
仿佛要将我的样子,刻进他的灵魂里。
不到三分钟,房间的门被从外面猛地推开。
秦管家带着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,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。当他们看到房间里的景象,尤其是看到跪在傅夜宸身边、还紧紧握着他手的我时,所有人的脸上,都露出了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表情。
“先生!”
秦管家最先反应过来,他一个箭步冲上前,声音里充满了焦虑和自责:“先生您怎么样?对不起,是我疏忽了!”
那两个医生也立刻放下药箱,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急救。
“急性心源性休克,立刻注射肾上腺素!”
“准备除颤仪!”
房间里瞬间陷入了一片紧张而忙碌的氛围。我被一个医生礼貌而又强硬地请到了一旁,但我没有离开,只是退到了墙边,一颗心悬在嗓子眼,死死地盯着那个被围在中间的男人。
经过一番紧急的抢救,监护仪上的警报声终于停了下来。那条剧烈波动的心率曲线,也渐渐趋于平稳。
傅夜宸的脸色,虽然依旧苍白得像一张纸,但呼吸,却明显平稳了许多。
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。
其中一个年长的医生摘下口罩,擦了擦额头的汗,对秦管家说道:“秦管家,先生这次是急火攻心,加上旧伤复发,才会这么凶险。幸好发现得及时,否则后果不堪设想。接下来需要绝对的静养,万万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。”
秦管家的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,他躬身送走了两位医生,然后转身,目光复杂地落在了我的身上。
“苏小姐……”他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什么,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。
我没有理会他,我的目光,一首都落在那张苍白的脸上。
他还没有醒。
他静静地躺在那里,眉头依旧微微蹙着,仿佛在睡梦中,也承受着无尽的痛苦。没有了清醒时的冰冷和攻击性,此刻的他,看起来竟有几分孩子般的脆弱。
我的心,软得一塌糊涂。
我走到他身边,秦管家下意识地想拦,却被我一个平静的眼神制止了。
我蹲下身,从一旁的医疗箱里,找出干净的棉签和温水,小心翼翼地、一点一点地,擦拭着他额头上因为痛苦而渗出的冷汗。
我的动作,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。
秦管家就站在一旁,看着我的动作,看着我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心疼与专注,那张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,第一次,露出了深深的动容与震撼。
他或许,终于开始相信。
我昨天说的那番话,并非虚情假意的表演。
作者“吟风辞月”推荐阅读《神医娇妻飒爆,残王他真香了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,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WIK7/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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