咸阳宫，麒麟殿。
光幕之上，当章邯那句嘶哑而决绝的“去为他们，问一条生路”落下时，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种比死亡更加沉重的寂静。时间仿佛被冻结，空气凝固成琥珀，将满朝文武百官的身影，都封存在这巨大的、无声的悲恸之中。
没有人说话。没有人敢说话。
他们亲眼见证了，帝国最后的擎天玉柱，是如何在内外的双重绞杀下，被一寸寸压弯了脊梁。他们看到了巨鹿的血，听到了霸王的吼，更感受到了章邯背对咸阳时，那无尽的孤独与绝望。
那不是一个人的背影。那是一个帝国的黄昏。
通武侯王贲，这位昔日与蒙恬齐名的百战老将，此刻虎目含泪，须发皆张。他那双曾指挥千军万马的手，死死攥成了拳头，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“咯咯”的脆响，手背上青筋虬结，如同盘踞的怒龙。他没有哭嚎，没有怒骂，只是死死盯着光幕中那片漆黑的夜，胸膛剧烈地起伏着，仿佛有一座火山，即将在他的体内爆发。
那是大秦武将的悲哀。是对袍泽英雄末路的无言之痛。
蒙毅的脸色苍白如纸。他紧咬着嘴唇，一丝血迹从嘴角缓缓渗出，但他浑然不觉。作为蒙氏家族的代表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，章邯此刻的处境，与他那惨死在上郡的兄长蒙恬，何其相似。都是功高盖主，都是忠心耿耿，也都是，被那阴暗角落里的毒蛇，断绝了所有的生路。
“赵高……”
两个字，从蒙毅的齿缝间挤出，带着冰冷的恨意与杀机。
而坐在龙椅之上的嬴政，却出奇的平静。
他没有愤怒，没有咆哮，甚至连脸上的表情，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。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，深邃的目光穿透了光幕，仿佛要将那未来时空中的一切，都焚烧殆尽。
然而，所有靠近他身边的内侍和大臣，都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、令人窒息的威压。那股威压，比任何雷霆之怒都更加可怕。它源自于帝王内心深处最极致的冷静，那是一种将所有情感都压缩、提纯到极点后，所形成的，足以毁灭一切的“势”。
他看到了，他全都看到了。
看到了赵高是如何用谗言，离间君臣。看到了胡亥是如何用愚蠢，自毁长城。看到了章邯是如何在绝望中，被逼上了降路。
大秦的军队，没有输给楚国的项羽。
大秦的军队，是输给了咸阳宫里的蛀虫。
“好，很好。”
嬴政缓缓开口，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。那声音里，不带任何情绪，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。但所有人都听得出来，在那死水之下，是足以吞噬天地的无尽深渊。
他没有再看朝臣，目光依旧锁定在光幕之上。
他在等。
等一个结果。
他要亲眼看着，他大秦的降将，会得到一个怎样的结局。他要亲眼看着，他那七十万将士的性命，在那位不可一世的楚霸王眼中，究竟价值几何。
这份等待，本身就是一种最残忍的凌迟。
……
巨鹿，秦军大营。
夜风如刀，卷起地上的沙尘，吹过连绵的营帐，发出呜咽般的声响，像是在为这支即将覆灭的军队，提前奏响了哀乐。
曾经那个军容严整、杀气冲霄的庞大军营，此刻，己经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坟场。伤兵营里，挤满了哀嚎的伤员，缺胳膊断腿的士卒随处可见，更多的人，是眼神空洞，被白日的惨败彻底击垮了精神。
没有了胜利的希望，他们便又变回了那群骊山脚下的刑徒，脸上写满了麻木与绝望。
司马欣换上了一身寻常的甲胄，没有佩戴任何象征秦军将领身份的饰物。他牵着一匹瘦马，独自一人，走出了营寨的大门。
没有将领为他送行，没有士卒为他擂鼓。
所有人都只是默默地，用一种复杂的，混杂着恐惧、期盼与怜悯的目光，注视着他。大秦看我直播，开局诛杀赵高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大秦看我直播，开局诛杀赵高最新章节随便看！他们知道，这个男人的背影，承载着他们所有人的性命。
他若能回，他们或许能活。
他若不回，这片营地里剩下的数十万人，便只有死路一条。
营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，隔绝了那数十万道目光。司马欣翻身上马，没有回头。他知道，自己不能回头。
前方的路，是一片被血与火浸染过的修罗场。
白日里那场惊天动地的厮杀，己经将这片土地，彻底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。空气中，弥漫着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，混杂着尸体腐烂的恶臭，令人作呕。
马蹄踩在黏稠的土地上，发出“噗嗤噗嗤”的声音，那不是泥土，而是被鲜血浸透的沙壤。
残破的旗帜，折断的兵戈，被战马踩成肉泥的尸体，铺满了通往楚军大营的每一寸土地。司马欣甚至能看到，许多秦军士卒的尸体，脸上还凝固着临死前那极度惊恐的表情。
他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，只是机械地，催动着战马，向前，向前。
这条路不长，不过区区数十里。但在司马欣的感觉中，却比从咸阳走到九原还要漫长。每前进一步，他心中的恐惧，就加深一分。
他即将要去面见的，是项羽。
是那个在万军之中，阵斩上将董翳的男人。是那个仅凭一人之力，就击溃了他们数万大军的魔神。
他甚至无法想象，当自己这个秦军使者的身份，暴露在那个杀神面前时，会是怎样一番情景。或许，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，就会被他那杆无坚不摧的巨戟，砸成一滩肉泥。
死亡的阴影，如同跗骨之蛆，紧紧地纠缠着他。
但一想到章邯将军那决绝的眼神，一想到大营中那数十万等待着一线生机的同袍，司马欣便将那份恐惧，死死地压在了心底。
他是为求生而来。
但早己，抱定了必死的决心。
终于，在视线的尽头，出现了一片连绵的火光。
与秦营的死寂不同，那片火光之下，是冲天的喧嚣。
震天的战鼓声，粗犷的楚地歌谣，夹杂着士兵们肆无忌惮的狂笑声和牛羊被炙烤时发出的“滋滋”声，汇成了一股充满了生命力和胜利喜悦的声浪，远远传来。
那是一场属于胜利者的狂欢。
而司马欣，则是这场狂欢盛宴中，唯一一个，不受欢迎的，来自地狱的信使。
他勒住马缰，深吸了一口气，那混杂着血腥与烤肉味的空气，呛得他一阵咳嗽。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甲，尽管上面早己沾满了尘土与血污。
然后，他用马鞭，轻轻叩响了那座由长矛与盾牌临时构筑起来的，简陋却又充满了威慑力的营门。
“咚，咚，咚。”
声音不大，却像是一块石头，投入了沸腾的油锅。
营门后，那喧闹的笑声，戛然而止。
数名手持长戟，满身酒气，眼神凶悍的楚军哨兵，走了出来。他们看到营门外那孤零零的一人一骑，先是一愣，随即，当他们看清司马欣身上那秦军制式的甲胄时，脸上瞬间露出了残忍而轻蔑的笑容。
“哟，哪来的秦狗？迷路了吗？”
“胆子不小啊，还敢跑到咱们霸王的大营门口来送死？”
一名哨兵，用手中的长戟，不怀好意地，顶在了司马欣的胸口，那锋利的戟尖，己经刺破了他的衣甲。
“说，你是来干什么的？是章邯那老小子，派你来投降的吗？”
面对那冰冷的戟尖和毫不掩饰的羞辱，司马欣的面色没有丝毫变化。他只是挺首了腰杆，目光平静地，越过这些哨兵，望向那营寨深处，灯火最明亮的那座中军大帐。
他缓缓开口，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，压过了周围所有的杂音。
“大秦上将军章邯麾下，长史司马欣。”
“奉将军之命，求见楚霸王。”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WIKR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