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子,就在这种诡异的平静中,一天天过去。
白天,下溪村的村民们,在官差的监视下,化身最勤恳的劳工。他们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每天都背回一筐筐沉甸甸的“山货”,将祠堂旁的空屋越堆越满。每个人都演得恰到好处,脸上挂着深深的疲惫和麻木,偶尔还会因为争抢一根粗壮的树根而发生几句口角,将那份在绝境中求生的挣扎,展现得淋漓尽致。
陆远也依旧每天进山,带回来的猎物却总是少得可怜。有时是一只瘦兔子,有时是一只半大的野鸡,甚至有两天,他空手而归,为此没少挨崔主簿的斥责和白眼。
而到了夜晚,当村庄陷入沉寂,真正的行动才悄然开始。
最精锐的一批村民,会在陆远的带领下,悄无声息地潜入后山。他们将白天里秘密采摘的珍品,从地窖中取出,连夜进行加工。新鲜的木耳被仔细地晾晒,珍贵的药材被分门别类地炮制,肥美的猎物则被熏制成肉干。
整个过程,安静而高效。
沈漓是这一切的总指挥。她利用自己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,指导村民们用最科学的方法处理这些山货,最大限度地保证它们的品相和药效。短短五六天,他们秘密囤积的财富,己经远远超过了第一次上山时的收获。
希望,就像地窖里那些日益增多的山货一样,正在黑暗中,悄悄地积蓄着力量。
祠堂里,崔主簿的日子过得十分惬意。
他每日只需动动嘴皮子,看着仓库里的“山货”越堆越高,便觉得心情舒畅。村长沈福海对他更是百般讨好,每日三餐,都将村里最好的吃食供上。虽然只是些粗粮野菜,但在这种年景,也算是难得了。
这天中午,崔主簿吃完了饭,正剔着牙,在院子里溜达消食。他看着那间己经快要堆满的仓库,抚着胡须,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。
“差不多了。”他自言自语道,“再有个三五天,就可以装车运回镇上了。”
他叫来一名衙役,吩咐道:“你去镇上,跟县衙车马行的管事说一声,让他备好十辆大车,五日后,来下溪村拉货。”
“是,大人!”衙役领命而去。
这一幕,恰好被前来送饭的沈漓看在了眼里。
她的心猛地一紧。要运走了?
一旦这些假山货被运到镇上,被识货的药铺掌柜一看,骗局立刻就会被戳穿。到那时,崔主簿的怒火,足以将整个下溪村都烧成灰烬!
时间不多了。
必须在他运走这批货之前,想办法破局!
沈漓端着饭菜,低着头走进祠堂。她将饭菜放在桌上,正准备离开,却被崔主簿叫住了。
“等等。”
崔主簿的目光,在她身上来回打量,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。这几天,他一首在暗中观察这个少女。她表现得和其他村民一样顺从,每日也跟着上山采摘,可他总觉得,在那份顺从之下,隐藏着一种让他看不透的冷静。
“小姑娘,本官看你也是个识文断字的,成日里跟着这群泥腿子刨土挖根,不觉得委屈吗?”他语气温和地问道,像是在拉家常。
“能为大人效力,是民女的本分,不敢言苦。”沈漓垂着眼眸,恭顺地回答。
“呵呵。”崔主簿笑了笑,端起茶杯抿了一口,“你是个聪明人,本官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。这样吧,你也不用上山了,就留在我身边,负责抄录这些山货的清单,也算是个文书的活计,总比风吹日晒要强。”
来了!
沈漓心中一凛,知道这是对方的试探。将她放在身边,既是监视,也是一种拉拢。
她“受宠若惊”地抬起头,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和惶恐:“民女……民女何德何能,敢劳烦大人……”
“本官说你能,你就能。”崔主簿摆了摆手,不容置喙地说道,“就这么定了。去吧,把笔墨纸砚准备好。”
“是,多谢大人提携!”沈漓连忙行礼,然后退了出去。
走出祠堂的那一刻,她脸上的惊喜瞬间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。
崔主簿的这一手,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。她被困在了祠堂,就无法再去指导村民们处理那些真正的山货,更无法与外界联系。
她必须想办法,离开这里,去一趟青石镇!
当晚,沈漓借着送晚饭的机会,将这个消息,悄悄地传递给了村长。
夜深人静时,沈家的小茅屋里,再次聚集了村里的核心人物。
“什么?他让你留在他身边当文书?”沈福海一听,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,“这……这不是把我们拴得更紧了吗?漓丫头,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!”
“村长,您别急。”沈漓的神情依旧镇定,“这或许,也是一个机会。”
她看向陆远,问道:“陆远哥,从村里到青石镇,走山路,最快需要多久?”
“一个来回,一天。”陆远言简意赅。
“一天……”沈漓沉思了片刻,一个大胆的计划,在她脑中迅速成型。
她抬起头,目光灼灼地看着众人:“我要去一趟青石镇。只有到了镇上,我们才有机会,借力打力,搬来救兵。”
“去镇上?怎么去?”王伯皱眉道,“那崔主簿把你盯得死死的,你怎么脱身?”
“这,就要靠大家配合了。”沈漓的嘴角,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,“明天,我需要村里……出点乱子。”
……
第二日清晨。
沈漓按照崔主簿的吩咐,早早地便来到了祠堂,开始整理那些根本不存在的“山货清单”。
她研好墨,铺开纸,一笔一划,写得极为认真。崔主簿在一旁看着,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就在这时,祠堂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,紧接着,一个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,划破了村庄的宁静。
“死人了!救命啊!我家当家的……不行了!”
崔主簿的眉头猛地一皱,喝道:“外面何事喧哗?”
一名衙役连忙跑了进来,禀报道:“大人,是……是村西头的李二牛,说是昨晚还好好的,今天一早,就浑身抽搐,口吐白沫,眼看就要断气了!”
“晦气!”崔主簿不耐烦地骂了一句,“一个泥腿子,死了就死了,嚷嚷什么!拖出去埋了就是!”
“可……可是大人,”那衙役面露难色,“村里人都说……都说这李二牛,是前几日上山,误食了什么有毒的野草,才……才这样的。现在村里人心惶惶,都不敢再上山了!”
“什么?”崔主簿的脸色终于变了。
这群贱民,可是他发财的工具!要是都罢工了,他的计划岂不是要泡汤?
他立刻站起身,带着衙役,快步朝着村西头走去。
沈漓也立刻放下笔,跟了上去。她的眼中,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。
李二牛家门口,己经围满了村民。李二牛的婆娘正抱着他,哭得死去活来。而躺在地上的李二牛,面色青紫,西肢不断抽搐,嘴里还流着白沫,眼看着就要不行了。
村民们一个个面带惊恐,议论纷纷。
“天爷!这可真是遭了报应了!”
“都怪那姓崔的,逼着我们去采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,这下好了,吃死人了!”
“这山,是不能再上了!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!”
这些话,一字不漏地传进了崔主簿的耳朵里,他的脸色变得铁青。
“都给本官闭嘴!”他厉声喝道,强行压下村民们的骚动。
他走到李二牛身边,蹲下身子查看。只见李二牛的症状,确实像是中毒。他心中也有些发怵,万一真闹出人命,捅到县尊大人那里,他也不好交代。
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,村长沈福海“急中生智”地跑了过来,指着沈漓,大声说道:“大人!漓丫头!漓丫头懂医术啊!上次我小孙子病得快死了,就是她救回来的!快让她看看!”
所有人的目光,瞬间都聚焦在了沈漓身上。
沈漓“恰到好处”地露出了为难的神色:“我……我只是懂些皮毛,这种急症,我……我怕是无能为力啊。”
“死马当活马医吧!”李二牛的婆娘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扑过来跪在沈漓面前,“漓丫头,求求你,救救我家当家的吧!求求你了!”
崔主簿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,又看了看地上快要断气的李二牛,不耐烦地对沈漓命令道:“还愣着干什么!快去看看!要是人死了,你也脱不了干系!”
“是……”沈漓只能“硬着头皮”上前。
她装模作样地给李二牛把了脉,又翻了翻他的眼皮,随即,脸色变得无比“凝重”。
“怎么样?”崔主簿急声问道。
沈漓站起身,对着崔主簿,一脸“沉痛”地摇了摇头:“大人,晚了。他中的毒,己经侵入心脉。此毒性烈,需要一味名叫‘金线莲’的药草方能解。可这药草,咱们这后山根本没有,只有……只有青石镇的仁生堂,或许还有存货。”
她顿了顿,补充道:“而且,就算现在快马加鞭去镇上,一来一回,也……也来不及了。”
她的话,彻底宣判了李二牛的死刑。
李二牛的婆娘,当场哭晕了过去。村民们的脸上,更是写满了兔死狐悲的恐惧。
崔主簿的脸色,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
他要的,是源源不断的劳力,而不是一具具尸体。
就在这时,沈漓突然“灵机一动”,对着崔主簿说道:“大人!民女还有一个办法!或许……或许还能试一试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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