磨刀石。
当这三个字从血神教教主那淡漠的唇中吐出时，我的整个世界，在一瞬间，分崩离析。
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，声音在耳边变得遥远而模糊。我能听见自己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，如同濒死前的挣扎。我能感觉到血池中那滚烫的血水，正前所未有地变得冰冷，那股寒意，并非来自池水，而是源自我自己的灵魂深处，正无可抑制地向外扩散，要将我彻底冻结。
我之前所有的算计，所有的挣扎，所有自以为是的智慧，在那轻描淡写的三个字面前，都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。
我以为自己是棋手，最多也是一颗能与执棋者谈判的棋子。我用尽心力，在那张名为“交易”的棋盘上，为自己博得了一线生机，一片喘息之地。我甚至为自己每一次成功的预判，每一次力量的增长而感到窃喜，以为自己正一步步地，从猎物变成猎人。
然而，教主的话，像一只无情的大手，首接掀翻了整个棋盘。
他告诉我，我甚至连棋子都算不上。
我只是棋盘之外，一块用来打磨真正关键棋子的，粗劣的，石头。
“看来，你，终于明白了。”
教主看着我脸上那瞬间褪尽血色的表情，嘴角那抹邪异的弧度愈发明显。他似乎很享受这一刻，享受这种将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，然后亲手捏碎其所有希望的。
他的目光，缓缓转向了入口处那道僵硬的银色身影。
“我的好圣女，你觉得，我说的对吗？”
圣女的身体，肉眼可见地剧烈一颤。
她那戴着银色狐狸面具的脸，缓缓地，也是无比艰难地，低了下去。那是一种，发自骨髓的恐惧与臣服。
“教主……明鉴。”
她的声音，干涩而沙哑，再也没有了之前面对我时的那种慵懒与掌控一切的从容。
教主轻笑了一声，那笑声在空旷的溶洞中回荡，显得格外刺耳。
“明鉴？不，我只是在欣赏一出好戏罢了。”
他缓缓踱步，走到了圣女的面前，伸出一根手指，轻轻挑起了她那戴着面具的下巴，迫使她与自己对视。
“你以为，你发现了他血脉的特异之处，可以瞒过我，将他培养成你自己的私有筹码？”
“你以为，你给他紫血龙髓丹，无限期推迟大祭，这些小动作，我，真的毫不知情？”
“你太天真了，孩子。”
教主的语气，像是在教训一个不懂事的晚辈，充满了怜悯，却又带着无尽的冰冷。
“你所做的一切，都在我的计划之中。甚至可以说，你，只是我计划中，负责递刀的那个人罢了。”
“没有你，这块顽固的石头，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，让自己变得锋利起来呢？”
轰！
我的脑海中，最后一道防线，也彻底崩塌了。
原来如此。
原来，一切都是假的。
那场看似惊心动魄的交易，那场我自以为赌上性命换来的生机，从头到尾，都只是一场被精心设计好的骗局！
圣女不是被我算计了，她只是在按照教主写好的剧本，在陪我演戏！
难怪她答应得那么痛快。
难怪她给出的资源，远超我的想象。
因为，我越是拼命修炼，我这块“磨刀石”的质地就会越好，打磨“真正钥匙”的效果，也就会越强！
我，亲手，将自己，打造成了，他们最想要的，那件工具！
何等的讽刺！何等的悲哀！
一股无法遏制的屈辱与狂怒，如同火山般从我的胸腔中喷涌而出！我双目赤红，死死地瞪着那个俊美如神魔的男人，喉咙里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！
我想动，我想冲上去，哪怕是死，我也要在他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，留下一点痕迹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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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股无形的威压，如同亿万座大山，将我死死地镇压在血池之中。我连调动一丝血脉之力都做不到，只能像一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囚徒，承受着这诛心般的审判。
“愤怒吗？不甘吗？”
教主似乎能洞穿我的内心，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，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艺术品。
“这就对了。只有带着这种不甘与愤怒，你的血脉才能被激发到极致。你的力量，才会变得更加纯粹，更加……美味。”
他转过头，不再理会我，而是继续对圣女说道：“你可知，为何他这稀薄的神魔血脉，能唤醒沉寂万年的祖魔之心？”
圣女低着头，不敢言语。
教主自顾自地解释道：“因为，他，与那真正的钥匙，本就是同源而生，一阴一阳，一表一里。”
“他，是祖魔之心苏醒的‘引子’。而他存在的唯一意义，就是用他这身不断变强的神魔精血，去浇灌，去刺激，去淬炼那沉睡在池底的‘它’！”
“当他这块磨刀石，将自己磨砺到极致，锋芒毕露的那一刻，也就是他，彻底碎裂成粉，成就‘真正钥匙’出世之时。”
教主的话，如同一道道惊雷，在我混乱的脑海中炸响。
同源而生？一阴一阳？
我的神魔血脉，竟然，只是另一件东西的附属品？
我的人生，从在地球上的陈家开始，就是一场为了锻造血脉的骗局。如今到了这天元大陆，我依旧逃不过成为工具的宿命！
凭什么！
凭什么我的命运，要被这群人，如此肆意地摆布！
“噗通”一声。
圣女，终于承受不住那股恐怖的压力，双膝一软，跪倒在了教主的面前。
“教主……属下知错。属下，只是想为教主分忧，没想到……没想到竟会扰乱教主的大计，请教主责罚！”她的声音，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。
教主松开了手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，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温度。
“责罚？你，还没有那个资格。”
“你，只需要，继续做你应该做的事。”
他顿了顿，声音变得愈发幽冷。
“从今天起，加大紫血龙髓丹的剂量，一天三颗。再辅以‘九幽血莲’的花瓣，融入池水。”
“一个月后，我要看到这块磨刀石，比现在，锋利十倍。”
“如果，你做不到……”
教主没有说下去，但那股森然的杀意，己经让整个溶洞的温度，都骤降到了冰点。
“属下……遵命！”圣女匍匐在地，身体抖如筛糠。
教主满意地点了点头，最后，将目光，重新落回到了我的身上。
那眼神，充满了漠然与俯瞰。
“陈渊，是么？”
他，第一次，叫出了我的名字。
“不要试图反抗，也不要想着自尽。在这血神教总坛，你的生死，早己不由你掌控。”
“好好地，当好你的磨刀石。这，是你，此生唯一的价值。”
说罢，他，不再看我一眼，缓缓转身。
身形，如同融入空气般，悄无声息地，消失在了原地。
随着他的离去，那股镇压天地的恐怖威压，也缓缓散去。
我，终于，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。
“噗——！”
一口积郁在胸中的逆血，再也无法抑制，猛地喷了出来，将眼前的池水，染得更加猩红。
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，浑身的力量，仿佛都被抽空了。
败了。
彻彻底底地，败了。
我输掉了尊严，输掉了希望，输掉了未来。
我的人生，被安排得明明白白。
我的终点，就是化为齑粉，去成就那所谓的“真正钥匙”。
绝望，如同最深沉的黑暗，从西面八方，将我紧紧包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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