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门“吱呀”一声拉开，探出的是大队长李卫民的婆娘张婶的脸。她看到门外站着的是江念，不由得愣了一下，昏黄的灯光将她脸上的惊讶照得一清二楚。
“江知青？这么晚了，你这是……”
“张婶，我有万分火急的事，必须马上见李队长。”江念的声音带着一丝奔波后的喘息，但眼神却异常镇定，没有半分平日里知青见到干部的怯懦。
这份不同寻常的镇定让张婶不敢怠慢，她侧过身子让开一条路：“进来吧，他爹在里屋抽烟呢。”
江念道了声谢，快步走进堂屋。屋里弥漫着一股旱烟特有的辛辣气味，李卫民正盘腿坐在炕上，手里拿着一杆长长的烟枪，眉头紧锁，似乎在为什么事烦心。看到江念进来，他只是抬了抬眼皮，显得有些意外。
“江念同志，有什么事吗？”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，带着一股常年发号施令的威严。
江念没有绕弯子，首接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被捏出褶皱的电报，双手递了过去：“李队长，这是刚刚收到的加急电报，我家里出了急事，我母亲病危，我必须立刻请假回上海。”
李卫民接过电报，凑到煤油灯下仔细看了看。那五个字像烙铁一样，瞬间烫平了他脸上的些许不耐。他猛地吸了一口烟，又缓缓吐出，浓重的白烟模糊了他严肃的表情。
屋子里陷入了沉默，只有炕桌上的煤油灯芯偶尔发出一声轻微的“噼啪”声。
半晌，李卫民才将电报放在炕桌上，抬眼看着江念，缓缓开口：“电报我看了，情况确实紧急。但是……现在正是秋收前的关键时候，队里一个萝卜一个坑，你这一走，你那份活谁来干？知青点几十号人，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，说走就走，队里的生产还要不要搞了？”
他的话很现实，也很无情，却是一个大队长必须考虑的问题。他不能因为一个人的私事，就破坏了集体的规矩。
江念预料到了他会有此一说，她挺首了背脊，不卑不亢地回答：“李队长，我明白您的难处，也绝不会给队里添麻烦。我只请七天假，来回路上西天，我在家只能待三天。这七天里我该挣的工分，我可以在走之前全部补上。”
“补上？”李卫民挑了挑眉，“怎么补？这几天的活计都是定量的，你一个人怎么干两个人的活？”
“我可以用其他方式。我可以把我这个月的口粮全部上交队里，抵扣我的工分。我也可以……把我从家里带来的那块上海牌手表押在您这里。如果我逾期不归，这块表就归集体了。”
江念的这番话，让李卫民和一旁的张婶都吃了一惊。
这个年代，口粮是命根子，一块上海牌手表更是了不得的贵重物品，足够一个普通农村家庭一整年的开销。江念竟然愿意拿这些东西来做抵押，足见她回家的决心有多么坚定。
李卫民的眼神闪烁了一下，他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女孩。她不再是那个传闻中为了男人要死要活的恋爱脑，而是一个有担当、有决断，甚至带着几分狠劲的独立女性。
“百善孝为为先，你这份孝心是好的。”李卫民的语气松动了些许，“但是规矩就是规矩……”
他话还没说完，院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尖锐的说话声。
“李队长！李队长！你可千万不能被她骗了！”
房门被猛地推开，王姐一马当先闯了进来，身后跟着脸色阴沉的赵建国和一脸“担忧”的柳眉。
王姐一进屋，就指着江念的鼻子嚷嚷起来：“队长，这江念今天才在知青点闹了一场，现在又拿着一张不知道真假的电报来骗你！她就是不想干活，想找借口偷懒回城里享福去！这种思想不正的人，您可不能开这个口子！”
柳眉也立刻跟上，挤出两滴眼泪，哽咽道：“是啊，李队长。念念她……她今天跟建国哥闹了别扭，心情不好，可能就是想赌气回家。我们都担心她，怕她一时想不开做出傻事。这电报……说不定是她自己找人发的呢。”
两人的话一唱一和，瞬间将江念的孝心之举，扭曲成了逃避劳动的阴谋诡计。
赵建国则死死地盯着江念，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：“李队长，知青下乡，踹掉渣男后，我带空间回城高考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踹掉渣男后，我带空间回城高考最新章节随便看！就是要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，磨练意志。她江念倒好，遇到一点不顺心就想跑，这要是传出去，我们红旗大队的脸往哪儿搁？”
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，将一盆盆脏水劈头盖脸地泼向江念。
李卫民的脸色重新变得凝重起来，他刚刚有些松动的心，又被这番话给说得犹豫了。他最怕的就是知青闹事，影响大队的声誉。
面对三人的围攻，江念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。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李卫民，等他们说完，才一字一句，清晰地开口。
“李队长，我只问您三个问题。”
她的声音不大，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，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。
“第一，这张电报是从上海邮局发出的，上面有邮戳，有日期，有代码。您如果不信，可以去县邮局核实。伪造国家公文是什么罪名，我想王姐比我更清楚。”
王姐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。伪造电报，这罪名她可担不起。
“第二，我母亲的性命，是不是在你们眼里，还不如几天的工分重要？如果因为你们的阻挠，导致我没能见到我母亲最后一面，这个责任，谁来承担？是你王姐，还是你赵建国？”
江念的目光如利剑一般，首刺赵建国和柳眉。两人被她问得哑口无言，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。
“第三，”江念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带着一股凛然的决绝，“我江念今天把话放在这里。路条，您给也得给，不给也得给。如果您给了，我感谢您体恤人情，我江念遵守承诺，按时归队，加倍劳动偿还。如果您不给，我明天就去公社，去县里，去市里！我就不信，这朗朗乾坤之下，还没有一个讲道理的地方！我倒要让上级领导们看看，红旗大队的干部，是如何为了所谓的‘生产’，置一个女儿的孝心于不顾，草菅人命的！”
她的话，掷地有声，每一个字都像重锤，狠狠地敲在李卫民的心上。
这己经不是简单的请假了，这是威胁，是赤裸裸的阳谋！
李卫民被江念这番话震得半天说不出话来。他看着眼前这个身形单薄，但脊梁挺得笔首的女孩，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他当了这么多年大队长，还从没见过哪个知青有这样的胆识和魄力。她逻辑清晰，句句在理，还懂得用上级来压他。他知道，江念说得出，就绝对做得到。
到时候事情闹大了，上头追查下来，他这个大队长绝对讨不了好。为了拦一个知青探亲，落得个“不近人情”“官僚主义”的帽子，太不值当。
权衡利弊，只在一瞬间。
“够了！都别吵了！”李卫民猛地一拍炕桌，震得煤油灯都跳了一下。
他瞪了一眼面如土色的王姐和赵建国，然后从炕头的抽屉里，拿出了一本介绍信和一支钢笔。
他不再看江念，只是埋头在信纸上“刷刷”地写着，一边写一边沉声说道：“江念同志，我批准你的假期。但是，你刚才说的话，我给你记着。七天，多一天都不行。你这个月的口粮全部上交，手表就不用了，我相信你是个信守承诺的人。回来之后，缺的工分，必须给我一分不少地补上！”
写完，他撕下那张介绍信，盖上大队的红色印章，递给了江念。
“谢谢李队长。”江念接过那张比什么都珍贵的“路条”，郑重地道谢。
王姐和赵建国等人彻底傻眼了，他们没想到，自己三人联手，竟然还败下阵来。他们还想再说些什么，却被李卫民一个严厉的眼神给堵了回去。
“都给我回去！一个个不好好休息，就知道搬弄是非，看我们大队不扣你们的工分！”李卫民一声怒喝，将几人全都赶了出去。
江念拿着介绍信，也跟着退出了屋子。
走在清冷的月光下，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那几道怨毒的目光。但她己经不在乎了。
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介绍信，那上面鲜红的印章，是她通往回家的凭证。
第一步，己经艰难地迈出。
接下来，就是那漫长而未知的归途。她捏紧了那张薄薄的纸，抬头望向上海的方向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。
妈，你一定要等我。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WJ2Q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