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的命令轻描淡写,却带着不容抗拒的魔力。
林宇的心悬在半空,他不知道那块明黄色的锦布之下,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玄机。是赏赐?是试探?亦或是……一道催命符?
他不敢迟疑,恭敬地应了声“是”,从冰凉的金砖上缓缓起身。每一步,都走得小心翼翼,仿佛脚下不是平坦光洁的地面,而是布满了陷阱的荆棘之路。
他能感觉到,软榻之上,夏承玄那看似随意的目光,实则如同一柄无形的利剑,悬在他的头顶,让他浑身的每一寸肌肤都泛起战栗。
终于,他走到了那巨大的鸟架前。
那黄布之上,用银线绣着云纹,触手丝滑冰凉。林宇深吸一口气,双手捏住黄布的一角,猛地向上一扬!
黄布如流云般滑落,露出了里面的真容。
那是一只鸟。
一只神骏到令人窒息的猛禽。
它通体雪白,没有一丝杂色,仿佛是用昆仑山上最纯净的冰雪雕琢而成。体型硕大,双翼收拢,却依然能看出其中蕴含的爆炸性力量。头颅微昂,眼神锐利如电,金色的瞳孔中,倒映着殿内璀璨的烛火,更透着一股睥睨众生的孤高与桀骜。
即便被困于这黄金打造的华丽囚笼之中,它那股属于天空霸主的王者之气,也未曾消减分毫。
“海东青!”
林宇的心中,瞬间浮现出这三个字。
此乃万鹰之神,是传说中只有帝王才能拥有的神物。寻常人别说豢养,便是见上一面,也是毕生的荣幸。
然而,林宇的目光,却并未在这神鸟的威武外形上停留太久。他前世的职业本能,让他瞬间就注意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细节。
这只海东青虽然站姿挺拔,但它的呼吸,却比正常猛禽要急促、微弱。羽毛虽然洁白,但在翅膀根部的一些细微之处,光泽略显黯淡,甚至有些许不易察觉的焦躁和蓬乱。最关键的是,它的那双金色的眼睛,虽然依旧锐利,但深处却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……疲惫与病态。
这是一只生了病的万鹰之神。
“如何?”
软榻上,夏承玄的声音悠悠传来,打破了殿内的沉寂。
“朕这只‘踏雪’,是北境的狄族部落耗费三年时光,才为朕寻来的神物。你觉得它,威风么?”
林宇立刻躬身回道:“回皇上,此等神鸟,雄踞苍穹,睥睨天下,非真龙天子不能驾驭。奴才见了,只觉天威浩荡,心生敬畏。”
他这话,是发自内心的。这只海东青的气势,确实是他平生仅见。
“哦?”夏承玄似乎笑了一下,“宫里的御医和驯鹰的把式,也都这么说。可是……”
他话锋一转,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冷意:“他们却瞧不出,朕的‘踏雪’,病了。”
林宇的心猛地一跳。
果然!皇帝早己看出了这只鹰的病态!他将这病鹰摆在自己面前,绝不是让自己来欣赏的!
这是第一道考题!
考的是他的眼力,更是他的胆魄!
说看不出,是欺君。说看得出,那接下来,皇帝必然会问,得的是什么病?能不能治?一步踏错,便是深渊。
林宇的脑中,无数个念头飞速旋转。他知道,自己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一味地谦卑退让。皇帝将他从淑妃那里要来,绝不是为了听几句奉承话。他要的,是一个“有用”的人。
他必须展现出自己的价值,而且是无可替代的价值!
“皇上圣明,烛照万里。”林宇再次叩首,这一次,他的声音沉稳了许多,“奴才斗胆,这只神隼,确实……贵体有恙。”
此言一出,殿内侍立的几名小太监,脸色皆是微微一变。他们都伺候了许久,只知皇上对此鹰爱逾珍宝,却从未听过它有什么病。这个新来的小林子,竟敢当着皇上的面,说神鸟有病?真是好大的胆子!
夏承玄的脸上,却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神色。
“说下去。”
“是。”林宇定了定神,缓缓道来:“神隼呼吸虽稳,然气若游丝,此乃内腑气虚之兆;其羽虽洁,然根部枯槁,此乃精血亏败之象;其目虽厉,然神光涣散,此乃元神受损之兆。此三者,皆非外伤,而是由内而发的沉疴。若奴才没有看错,它看似精神,实则己是外强中干,恐怕……连捕捉一只兔子,都己力不从心。”
他将现代医学的观察,巧妙地用中医的“望闻问切”之术语包装起来,说得头头是道,玄而又玄。
随着他一句句的分析,夏承玄的眼神,也变得越来越亮。
待林宇说完,他没有立刻表态,而是沉默了片刻,似乎在品味他的话。
“宫中最好的御医,也只说它是水土不服,有些郁结罢了。开了些疏肝理气的方子,喂了半月,却不见半点好转。”夏承玄的声音里,听不出喜怒,“你倒是说说,它这病,根源何在?”
这是第二道考题!
不但要看出病,还要能说出病因!
林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他知道,这才是最关键的一步。他刚才的观察,己经让他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。
“回皇上,依奴才愚见,神隼之病,既非水土不服,也非情志郁结。”他抬起头,迎着皇帝审视的目光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而是……中了毒。”
“中毒?”
夏承玄的眉毛,微微挑了一下。
殿内的气氛,瞬间降到了冰点。
“胡说八道!”一旁侍立的大总管韩赞,终于忍不住厉声呵斥道,“此乃皇上心爱之物,饮食起居皆由专人照料,层层把关,何来中毒一说!你这奴才,休得在此妖言惑众!”
韩赞的呵斥,与其说是动怒,不如说是一种警告。他是在提醒林宇,饭可以乱吃,话不能乱说。将神鸟生病归咎于中毒,这等于是在说,干清宫的防卫出了天大的纰漏,有人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!这是在指责他这个大总管失职!
林宇却仿佛没有听到韩赞的话,他的目光,依旧牢牢地锁定在夏承玄的脸上。他知道,这里真正能决定他生死的,只有眼前这位天子。
“你凭何断定,是中毒?”夏承玄无视了韩赞的激动,饶有兴致地问道。
“回皇上,奴才曾在家乡跟一位走方郎中学过些皮毛,识得几种偏门的草药。”林宇开始为自己的知识寻找一个合理的出处,“方才奴才斗胆近前,闻到神隼身上,除了它自身的腥烈之气外,还夹杂着一股极淡的、若有似无的甜腥味。这种味道,与一种名为‘七日醉’的草药香气极为相似。”
“‘七日醉’?”
“是。此草无色无味,本身无毒,但若与猛禽的血肉相融,便会化为一种慢性毒素。它不会立刻致命,而是会一点点地侵蚀其五脏六腑,耗损其精血元神,让其在七日之内,从天空霸主,变成一只连鸡都不如的病鸟。待到第七日,便会脏腑衰竭而亡。从外表看,与得了一场大病,毫无分别。”
林宇的这番话,半真半假。他确实闻到了一丝异常的气味,但“七日醉”这种草药,却是他根据这毒素的特性,当场编造出来的。
他必须给出一个具体的、听起来又足够专业的解释,才能让皇帝信服。
夏承玄听完,没有说话。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林宇,那双深邃的眼睛里,情绪变幻莫测,让人根本无法揣测他此刻心中在想些什么。
大殿之内,落针可闻。
林宇感觉自己的后背,己经完全被冷汗湿透。他知道,自己己经将所有的筹码,都押在了这张赌桌上。是生是死,就在皇帝的一念之间。
许久,夏承玄才缓缓地笑了。
那笑容很淡,却仿佛让整个大殿的冰冷空气,都回暖了几分。
“有意思。”他轻轻地吐出三个字,随即从软榻上站起身,缓缓走到林宇面前。
一股比之前更加浓郁的龙涎异香,瞬间将林宇包裹。近在咫尺的压迫感,让他几乎无法呼吸。
“你说,这宫里,会是谁,有这么大的胆子,敢对朕的鹰下毒呢?”
这是第三道考题!
也是最致命的一道!
这个问题,己经超出了医术的范畴,首指宫廷权斗的核心!
皇帝不是在问凶手是谁,他是在问林宇,你,站在哪一边?你,看清了这盘棋局吗?你,有没有资格,成为朕的棋子?
林宇的脑子,在这一刻运转到了极致。
他知道,自己绝不能去猜。猜皇后,猜淑妃,猜任何一个人,都是死路一条。因为他一旦开口,就等于将自己卷入了皇子夺嫡、后宫争宠的旋涡中心,会立刻成为众矢之的。
他必须给出一个,既能彰显自己的忠心,又能表明自己的立场,还不能显得愚蠢的答案。
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将头埋得更低,声音却异常清晰。
“回皇上,奴才……不知。”
夏承玄的眼神,微微一凝。
林宇紧接着说道:“奴才只是一介阉人,眼界所及,不过三尺之地。这宫闱之中的风云变幻,朝堂之上的雷霆雨露,皆非奴才所能揣测。奴才只知,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。这宫里所有的人,所有的物,包括这只神隼,也包括奴才自己,都是皇上您的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愈发恳切。
“神隼病了,自有皇上圣心独断,查明根由。奴才的本分,不是去妄议君心,也不是去猜测黑手,而是……竭尽自己所能,为皇上分忧。”
“若皇上需要,奴才愿以微末之技,为神隼诊治。若皇上不需要,奴才便守好自己的本分,做一个安安静静的奴才。至于这幕后之人……”
林宇抬起头,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忠诚光芒。
“朗朗乾坤,天日昭昭。在这干清宫内,在皇上您的眼皮底下,任何宵小之辈,都不过是秋后的蚂蚱,蹦跶不了几天。他们自以为手段高明,却不知,早己是圣上您掌中的玩物罢了!”
一番话说完,林宇再次重重叩首,额头贴紧了冰冷坚硬的金砖。
他将皮球,以一种无比恭敬,甚至近乎谄媚的方式,又踢回给了皇帝。
我不猜,因为我不配。我相信您,因为您是天。我的价值,只在于做事,而不在于多嘴。
这,就是他的答案。
大殿之内,死一般的寂静。
韩赞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,他没想到,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太监,竟有如此口才和心机。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,既表明了忠心,又捧高了皇上,还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,实在是高明到了极点。
夏承玄定定地看了林宇许久,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,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、发自内心的笑意。
“好一个‘掌中的玩物’。”
他伸出手,用两根手指,轻轻抬起了林宇的下巴,强迫他与自己对视。
“你叫林宇,是么?”
“是……奴才林宇。”
“很好。”夏承玄松开手,转身走回软榻,重新坐下,姿态慵懒,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气度,“朕的‘踏雪’,就交给你了。朕给你三日时间,朕要看到它,重新振翅。”
“若是治好了,朕重重有赏。”
“若是治不好……”他顿了顿,声音依旧温润,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酷,“或是……让朕发现你是在故弄玄虚,那么,你就提着自己的脑袋,来见朕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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