琼林苑,依旧被锦衣卫封锁着。
原本的歌舞升平、觥筹交错,此刻只剩下一片狼藉。倾倒的酒盏,散落的果盘,还有地上那滩早己凝固成暗褐色的血迹,无声地诉说着那晚的惊魂一刻。
夜风吹过,卷起几片残花败叶,发出“沙沙”的声响,让这里显得愈发阴森。
沈沁站在宴会厅的中央,傅九玄则像个影子一样,站在她身后不远处。他兑现了他的承诺,给了她三天时间,但条件是——她查案的全过程,必须在他的全程监视之下。
十余名锦衣卫缇骑,如同沉默的雕像,分列西周,将这里围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。
沈沁没有理会那些几乎要将她后背洞穿的审视目光。她从袖中取出一只绣着淡雅兰草的锦囊,凑到鼻尖,轻轻吸了一口气。
这是她特制的“凝神香囊”。里面的白芷、川芎等药材,经过九蒸九晒的繁复炮制,再以一种特殊的手法混合,能让她的心神高度集中,同时过滤掉大部分无用的情绪气味干扰,只留下那些最强烈、最核心的。
傅九玄看着她的动作,眼神中闪过一丝探究。他看到她闭上眼睛,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两道淡淡的剪影。她的脸色似乎比刚才更加苍白了几分,呼吸也变得绵长而轻微。
他无法理解她在做什么,但身为一个顶级的侦讯者,他能敏锐地察觉到,她整个人的状态,在闻过那个香囊之后,发生了某种奇妙的变化。就像一柄收敛在鞘中的宝剑,于无声无息间,露出了它最锋利的刃。
他甚至闻到,从她身上,散发出了一股极淡的、带着微苦却又令人心安的草木清香,与她此刻专注而冷静的气质,莫名地契合。
沈沁缓缓睁开眼,瞳孔中那些许的紧张与不安己经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湖般的平静。
她的“通感嗅觉”,启动了。
周遭的世界,在她鼻息间,瞬间变得不同。
空气中那些杂乱的、属于宾客们的残余情绪气味,像是退潮的海水般褪去。而属于死者陆文轩的、那股最强烈的气味,则如同礁石般,清晰地凸显出来。
她缓步走向那摊血迹,在距离尸体倒下的位置三步远处停下。
她闭上眼,再一次,深吸一口气。
那股气味,如同决堤的洪水,猛地冲入她的脑海!
那不是恐惧,不是愤怒,不是痛苦,也不是绝望。
那是一种……难以言喻的、仿佛要将整个人都燃烧殆尽的……狂喜!
是挣脱了某种沉重枷锁后的释放,是达到毕生所愿后的巅峰体验,是即将拥抱一个全新世界前的极致亢奋!
这股狂喜之情,如此纯粹,如此猛烈,以至于让沈沁都感到一阵心悸。她甚至能“看”到一幅模糊的画面:陆文轩站在一片金光大道之上,前方是无尽的荣华富贵,他放声大笑,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。
“怎么样?”
傅九玄冰冷的声音,将她从那股强烈的情绪冲击中拉了回来。
沈沁睁开眼,眼中尚带着一丝未褪尽的震撼。她看向傅九玄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他死前的情绪,并非恐惧或愤怒。”
她顿了顿,选择了一个相对容易理解的词汇。
“而是……一股极为强烈的‘狂喜’与‘解脱’。”
这个结论,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,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狂喜?解脱?
一个人,在被人下毒,即将死亡的瞬间,会感到狂喜和解脱?
这完全颠覆了所有人对这桩“情杀案”的预设。如果真是沈婉因爱生恨下的毒,陆文轩在发现自己中毒后,应该是愤怒、惊恐、不敢置信,怎么可能会是狂喜?
傅九玄的瞳孔,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。
他办案无数,审过的犯人、见过的死者,比许多人一辈子见过的人都多。他听过无数种匪夷所思的供词,见过无数种离奇的死状,但“在中毒身亡时感到狂喜”,这还是头一次。
这不符合逻辑。
这不符合人性。
“荒谬。”他吐出两个字,眼神锐利如刀,仿佛要将沈沁的心思看穿,“你凭什么这么说?”
“我‘闻’到的。”沈沁迎着他的目光,没有丝毫退缩。她知道,他不会相信,也没指望他能相信。她要做的,只是陈述事实,然后用事实,去印证她的“闻”。
“闻?”傅九玄的嘴角,那抹讥讽的弧度又浮现了出来,“情绪若是有气味,那这世上,还要刑部和大理寺做什么?”
沈沁没有与他争辩。
她知道,对一个只相信逻辑与证据的人来说,她的能力,与巫蛊之术无异。
她只是平静地继续说道:“如果一个人,即将摆脱某种长久以来让他备受煎熬的桎梏,去拥抱他梦寐以求的未来,那么,即使死亡在那一刻降临,对他而言,也可能是一种解脱,一种伴随着狂喜的终极解脱。”
她的这番话,如同一把钥匙,为陆文轩那不合常理的情绪,打开了一扇通往合理解释的大门。
傅九玄的眼神,第一次,从纯粹的审视,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思索。
他沉默了片刻,没有再追问她是如何“闻”到的,而是抬起手,指向不远处,被大理寺官员用白纱罩起来的那堆白玉碎片。
那是被下了毒的酒杯。
他用一种极具压迫感的眼神盯着沈沁,冷声问道:
“那这个呢?你又能闻出什么?”
家产十亿的穷光蛋说: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!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WJAF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: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: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