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份地契，一份用最上等的宣纸写就，盖着官府鲜红大印的，货真价实的地契。
沈沁的目光落在地契上，瞳孔，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。
“这是……”
“云锦阁，三成的暗股。”苏湄的声音，因为急促的奔跑，还带着一丝微喘，但每一个字，都清晰而有力，如同金石落地，“从今天起，你，沈沁，就是云锦阁的半个主人。安国公府的亏，我们一起吃。他们的账，我们，一起算！”
沈沁的心，被一股巨大的暖流，狠狠地撞了一下。
她知道，苏湄这是在用她最首接、最有效的方式，告诉自己：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。
“我不能要。”沈沁将地契推了回去，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，“苏湄，你这是在把整个苏家，都拖进这趟浑水里。安国公府要对付的，是我。你没必要……”
“有必要！”苏湄打断了她，一双明亮的杏眼，死死地盯着她，眼中，燃烧着一团名为“义气”的火焰，“他们不仅要对付你，他们，还要吞掉我！”
苏湄从怀中，又取出了一份拟好的契约草案，扔在桌上。
“这是安国公府派人送来的。”她的声音，冷得像冰，“他们要以三倍的价格，恶意收购云锦阁。说是收购，其实，就是明抢！他们掐断了你的货源，下一步，就是要垄断整个上京城的奢侈品生意。我若不从，下一个倒下的，就是苏家！”
沈沁这才明白，安国公府的野心，远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。他们不仅仅是要报复，更是要借此机会，完成一次血腥的商业版图扩张。
“那你……”
“我假意答应了。”苏湄的嘴角，勾起一抹狡黠的冷笑，像一只偷了腥的小狐狸，“不过，我在契约里，给他们挖了个大坑。我要求，收购的款项，必须在三日内，以现银的方式，一次性付清。否则，契约作废，他们还要赔付我十万两的违约金。”
沈沁的眼睛一亮，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。
安国公府虽然权势滔天，但要他们在三日之内，拿出如此巨大的一笔流动现银，也绝非易事。这无疑，会极大地牵扯他们的精力与财力，为她们的反击，争取到宝贵的时间。
“好一招‘釜底抽薪’！”沈沁忍不住赞道。
“不，”苏湄摇了摇头，眼中，闪烁着精明的光，“对付他们，光抽薪可不够。我们还得，釜底加薪，给他们再添一把火！”
两个在各自领域都堪称顶尖的女子，就在这间破败的仓库里，借着微弱的月光，头碰着头，开始制定一套完整的“反绞杀”商业计划。
“他们的优势，在于权势和渠道垄断。”沈沁的手指，在满是灰尘的桌面上，划出一条线，“我们的优势，在于技术和创新。他们能断我们的货源，但他们，断不了我们这颗脑子。”
“没错！”苏湄的眼睛越来越亮，“上京城的市场，他们说了算。那我们就，跳出这个棋盘！我苏家的商路，遍布江南。那里，山高皇帝远，是安国公的手，伸不了那么长的地方！”
“渠道你来解决。”沈沁的思路，变得无比清晰，“产品，我来负责。他们不是要绞杀我们吗？那我就，创造出一款全新的、足以引爆整个江南市场、让他们想模仿都模仿不了的‘拳头产品’！我要让他们知道，什么是真正的，降维打击！”
“好！你负责产品，我负责渠道！”苏湄一拍桌子，豪气干云，“他们不是要打压我们吗？那我们就跟他们好好玩玩！”
两个女人的手，紧紧地握在了一起。一种名为“盟友”的、牢不可破的羁绊，在这一刻，正式形成。
送走苏湄，沈沁的心中，重新燃起了熊熊的斗志。
她回到自己的“不闻居”，将自己关进了静室。她要寻找的，是那款能扭转乾坤的，全新的产品。
她的目光，落在了书架上，一本母亲遗留下来的、早己残破不堪的香谱之上。
这本香谱，记录了母亲毕生的心血。大部分的香方，沈沁早己烂熟于心。只有最后一页，记载着一个她从未敢尝试过的，神秘的香方。
那个香方，被母亲用朱砂笔，重重地画了一个圈。
香方的名字，很美，也很诡异。
——“合欢”。
与此同时，平康侯府的后院，一场由“秃毛鸡”引发的战争，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。
柳如是吃了亏，自然不肯善罢甘休。她派人，以“除西害”为名，在花园里，下了大量的耗子药。
杏儿自然知道她是冲着自己的“护院神锋大将军”来的。她急得团团转，却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。
就在这时，那只秃毛公鸡，却展现出了它“神鸟后裔”的非凡之处。
它对那些掺了毒药的小米，嗤之以鼻，连看都未看一眼。反而，一扭头，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，径首冲进了柳如是的院子，对着她精心饲养的那几盆，从波斯进贡来的、价值千金的名贵兰花，一顿猛啄。
那兰花的花瓣，娇嫩无比，被它那尖利的喙，啄得七零八落，惨不忍睹。
柳如是闻讯赶来时，只看到满地的残花败叶，和那只正站在假山顶上，昂首挺胸，打着饱嗝的……秃毛鸡。
她气得，眼前一黑，差点当场厥过去。
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，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，分出了胜负。
而静室之内，沈沁的手指，正轻轻地，抚过香谱上，“合欢”二字。
她的神情，变得无比凝重。
因为，她看到了，香方下面，那几味用极小的字，标注出来的核心主料。
断肠草，鹤顶红，乌头……
每一样，都是见血封喉的，剧毒之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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