送走张嬷嬷，沈沁立刻将自己关进了密室。
那瓶掺了“料”的珍珠粉，被她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，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。
柳如是，还真是看得起自己。
这相思子粉末，提取得极为精纯，与珍珠粉完美地融合在一起，若非她有这异于常人的嗅觉，只怕早己中招。
相思子，又名“断肠草”，其毒性，遇热则发。一旦与“合欢”香方中的幻神花和腐骨草相遇，再经过高温蒸馏，便会产生一种无色无味的奇毒。
这种毒，不会立刻致人死地。
它会先实现你最美的愿望，然后再将你打入最深的地狱。
一个狠毒而完美的复仇计划，在沈沁的脑海中，逐渐清晰。
她没有将这瓶“毒珍珠粉”丢掉，反而，她要用它，为柳如是量身定做一款，独一无二的“神香”。
接下来的三天，沈沁把自己完全锁在了密室里。
她以那瓶“毒珍珠粉”为引，将幻神花、腐骨草等毒物，按照特定的比例，一一投入香炉之中。
密室里，毒气弥漫。
每一种毒物，都散发着足以致命的气息。但沈沁，却凭借着自己对气味的精准掌控，游刃有余地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。
她戴着特制的、浸泡过百草液的厚厚面罩，每一次投料，每一次控制火候，都精准到了极致。
整个过程，凶险万分，稍有不慎，便是万劫不复。
暗中保护她的锦衣卫，几次都想破门而入，强行中止这一切，但都被傅九玄的死命令给压了下去。
他选择了相信她。
终于，在第三天的黄昏，一炉全新的香膏，成功出炉。
那香膏，盛放在一个白玉瓷瓶中，色泽如雪，晶莹剔透，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异香。那香味，初闻时，清冷如月下寒梅，细品之下，又变得馥郁如盛夏牡丹，尾调，则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勾魂摄魄的魅惑。
沈沁为它取了一个名字——“刹那芳华”。
这香膏，短期内使用，确实有奇效。它能让人的皮肤变得光滑细腻，容光焕发，仿佛年轻了十岁。
可一旦连续使用超过十日，那潜藏在其中的相思子之毒，便会全面爆发。先是红疹，再是溃烂，最终，会让使用者的容颜，彻底尽毁，而且，无药可解！
这，就是沈沁送给柳如是的，“一份大礼”。
……
“大小姐，您这是……孝敬夫人的？”
当沈沁将这瓶包装精美的“刹那芳华”，送到柳如是的院子时，张嬷嬷的脸上，写满了狐疑。
她实在想不通，前几天还剑拔弩张的两个人，怎么今天，大小姐就突然转性了？
“是啊。”沈沁笑得一脸纯良，“多亏了母亲送来的珍珠粉，我的神香，总算是炼成了。这点小小心意，还望母亲不要嫌弃。”
柳如是坐在主位上，端着茶杯，目光审视地打量着沈沁，似乎想从她脸上，看出一丝破绽。
可沈沁的表情，天衣无缝。
“你有这份心，就很难得了。”柳如是放下茶杯，淡淡地说道，并没有立刻去接那瓶香膏。
“母亲不妨试试？”沈沁主动打开了瓶盖，“此香名为‘刹那芳华’，只需取黄豆大小，涂抹于面部，半个时辰后，便可见奇效。”
那股奇异的香气，瞬间在房间里弥漫开来。
柳如是闻着这股味道，眼神微微一动。作为常年与香料打交道的人，她能分辨出，这香膏里，用的确实都是顶级的好料。
可她，依旧不放心。
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张嬷嬷。
张嬷嬷心领神会，走上前，笑着说道：“大小姐的神香，可真是了不得。不如，让老奴先替夫人试试？”
说着，她就要伸出那根粗糙的手指，去蘸取瓶中的香膏。
这是在试探。
沈沁心中冷笑，面上却露出一丝“为难”的神色：“这个……嬷嬷，这香膏，用料极为霸道，我担心……”
她越是这么说，柳如是和张嬷嬷，就越是觉得这香膏没有问题。
张嬷嬷没等沈沁说完，己经用小拇指的指甲，偷偷地，飞快地，在瓶口刮了一丁点几乎看不见的边角料，然后若无其事地缩回了手。
“既然是大小姐的一片孝心，那夫人就却之不恭了。”柳如是终于露出了笑容，示意丫鬟将香膏收下。
一场没有硝烟的毒战，至此，正式拉开了帷幕。
……
张嬷嬷回到自己的房间后，迫不及待地，将那一点点从指甲里抠出来的香膏，小心翼翼地涂在了自己眼角的鱼尾纹上。
第二天一早，她对着镜子一照，整个人都惊呆了！
神了！
真的神了！
她眼角那几道深深的皱纹，竟然真的变浅了！虽然效果不是很明显，但确实有效！
张嬷嬷欣喜若狂。
但很快，她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。
她的嘴，肿了。
肿得像两根挂在脸上的香肠，又红又亮，连话都说不清楚了。
她这才想起来，昨天，她在偷看沈沁制香的时候，因为好奇，曾经用手指蘸了一点点香炉里剩下的，还未完全成型的边角料，下意识地舔了一下。
她不敢声张，生怕被夫人知道自己偷用神香。
于是，接下来的一整天，整个沈府的人，都看到了一副滑稽的景象。
张嬷嬷，顶着一张香肠嘴，在府里西处走动。她想跟人说话，却只能发出“呜呜呜”的声音。别人问她怎么了，她又不敢说实话，只能拼命摆手，然后指指天，再指指地，装神弄鬼。
府里的下人们，一个个憋笑憋得脸都青了，背地里，都在议论张嬷嬷是不是被什么邪祟给附了身。
而柳如是，在亲眼见证了张嬷嬷脸上的“奇效”（忽略那张香肠嘴）之后，对自己手中的这瓶“刹那芳华”，再无任何怀疑。
当天晚上，她便迫不及待地，将那如雪的香膏，涂满了自己的整张脸。
她不知道的是，在她享受着容颜逆转的喜悦时，沈沁，己经悄无声息地，开始了她的“金蝉脱壳”之计。
一艘不起眼的货船，在夜色的掩护下，悄然驶离了京城的码头。
船上，载着沈记香铺最核心的制香师傅，以及，沈沁根据母亲遗方，改良出的、真正无毒的“合欢”——“涅槃”香。
苏湄早己在江南布好了局。
这些人，这些香，将是她们建立香料帝国的，第一块基石。
京城，这座充满了阴谋与杀机的牢笼，即将变成一座空城。
而她沈沁，将是点燃最后那把火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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