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,一天天过去。
柳如是彻底沉迷在了“刹那芳华”带给她的巨大惊喜之中。
镜子里的那张脸,仿佛时光倒流。皮肤日益紧致,斑点渐渐淡去,眼角的细纹也消失无踪。她甚至觉得自己,又回到了二十年前,那个刚刚嫁入沈家,风华正茂的年纪。
府里的下人们,都在私下里议论,说夫人像是吃了仙丹,一夜之间年轻了十几岁。
柳如是享受着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,对沈沁的态度,也破天荒地和缓了许多。她甚至还赏了沈沁好几件名贵的首饰,俨然一副“慈母”的模样。
沈沁每天都去给她请安,看着她那张越来越年轻,却也越来越诡异的脸,心中没有丝毫波澜。
她在等。
等第十天。
那个毒性全面爆发的日子。
而在这十天里,京城的局势,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。
傅九玄依旧在“闭门思过”,但锦衣卫的暗桩,却以前所未有的频率,在京城内外活动着。
安国公府,似乎也因为世子之死和皇后的敲打,暂时收敛了锋芒,再没有对沈记香铺,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。
一切,都显得风平浪静。
但这平静的湖面下,却暗流汹涌,杀机西伏。
第九天夜里。
沈沁送走了最后一批人。
杏儿,铁牛,还有那只被杏儿当成亲儿子的秃毛鸡,都将随着这艘船,前往江南。
码头上,夜凉如水。
“小姐,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吗?”杏儿拉着沈沁的手,眼泪汪汪的,满脸都是不舍。
“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。”沈沁摸了摸她的头,柔声安慰道,“放心,等事情一了,我立刻就去江南找你们。”
“可是……可是我还是不放心!”杏儿说着,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,塞到沈沁手里,“小姐,这是我跟王神婆求的护身符,你一定要贴身带着!”
沈沁打开一看,差点没笑出声。
那是一张黄色的符纸,上面用朱砂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、龇牙咧嘴的神将,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:“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,打死你个大坏蛋!”
这画风,一看就是杏儿的手笔。
“还有这个!”杏儿又把一个巨大的竹笼子,推到沈沁面前。
笼子里,那只秃毛鸡,正雄赳气昂地站着,脖子上还系着一个红色的蝴蝶结。
“小姐,大将军就暂时交给你了!你一定要照顾好它!它……它可是我们沈家的护院神锋大将军!”杏儿一脸严肃地叮嘱道。
沈沁看着这只鸡,又看了看杏儿,只觉得一阵头大。
就在这时,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,在她们身后响起。
“城防巡查,闲人退避!”
沈沁心中一动,回过头去。
只见不远处的黑暗中,一队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,簇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,缓缓走来。
为首之人,一身玄色麒麟袍,身姿挺拔如松,脸上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,遮住了上半张脸,只露出了那线条冷硬的下巴和紧抿的薄唇。
是傅九玄。
他竟以“巡查城防”为名,亲自来为她送行。
他走到沈沁面前,挥了挥手,周围的锦衣卫立刻退到了十丈之外。
“都安排好了?”他的声音,透过面具,显得有些沉闷。
“嗯。”
“这个,你拿着。”傅九玄从怀中,取出一枚小小的、通体漆黑的玄铁令牌,递给了她。
令牌入手冰凉,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“傅”字。
“这是……”
“锦衣卫玄铁副令。”傅九玄淡淡地解释道,“持此令,可调动锦衣卫在南方的所有暗桩。危急时刻,可保你一命。”
沈沁的心,猛地一颤。
她知道这枚令牌的分量。这几乎等同于傅九玄将自己一半的势力,都交到了她的手上。
“这太贵重了,我不能……”
“拿着。”傅九玄的语气,不容置喙。他将令牌,强行塞进了她的手心,“江南,不比京城。那里,有比安国公府更复杂的势力。你一个人,我不放心。”
他的话说得首接,甚至有些霸道。
但沈沁,却从这霸道的语气中,听出了一丝无法掩饰的关切。
她握紧了手中的令牌,那冰冷的触感,却仿佛带着一丝灼人的温度。
“谢谢你。”她低声说。
“保护好自己。”傅九玄看着她,面具下的眼神,深邃如海,“我在京城,等你回来。”
……
第十天,清晨。
一声凄厉的尖叫,划破了沈府的宁静。
“啊——!我的脸!我的脸!”
柳如是的房间里,传来一阵噼里啪啦、东西摔碎的声音。
守在院外的沈沁,嘴角,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时候,到了。
她推门而入,只见柳如是披头散发,疯了一样地砸着房间里所有能反光的东西。铜镜、花瓶、茶杯,碎了一地。
而她的那张脸,己经彻底不能看了。
曾经光滑的皮肤上,此刻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疹子,有些地方,甚至己经开始流出黄色的脓水。整张脸,又红又肿,奇痒难忍,看上去,比最可怕的恶鬼,还要狰狞几分。
“是你!是你害我!”柳如是看到沈沁,像疯了一样地扑了过来,那双保养得宜的手,此刻指甲长长,像淬了毒的利爪。
沈沁冷静地侧身躲过。
“母亲,您这是怎么了?”她故作惊讶地问道,“您的脸……”
“是你做的!一定是你!”柳如是嘶吼着,声音尖厉刺耳。
“母亲,饭可以乱吃,话可不能乱说。”沈沁冷冷地看着她,“当初,是您亲口说,这香膏效果极好。怎么今日,反倒怪起我来了?”
“解药!快把解药给我!”柳如是抓着自己的脸,痛苦地哀嚎着。
“我没有解药。”沈沁摇了摇头,“不过,我倒是知道,有一个地方,或许能解您这毒。”
柳如是的动作,猛地一顿。她抬起那张可怖的脸,死死地盯着沈沁。
“什么地方?”
“城西,吕家药铺。”沈沁一字一句地说道。
柳如是的瞳孔,瞬间收缩!
吕家!
那是安国公府的产业,也是她与安国公府暗中联系的据点!沈沁,她怎么会知道?!
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!”柳如是矢口否认。
“是吗?”沈沁笑了,“母亲,您的时间,可不多了。这毒,再拖下去,可就要烂到骨头里了。到时候,神仙也救不了你。”
说完,她不再理会柳如是,转身离去。
巨大的恐惧,终于压垮了柳如是最后一丝理智。
她看着沈沁离去的背影,眼神中充满了怨毒与挣扎。最终,求生的欲望,战胜了一切。
她冲着门外,声嘶力竭地喊道:“张嬷嬷!快!快去城西吕家药铺!就说……就说我要‘清心散’!快去!”
院外,一棵大树的树荫下。
一个负责监视的锦衣卫,听到这话,嘴角露出一丝冷笑。他对着藏在袖中的一只信鸽,低声说了几句,然后松开了手。
信鸽振翅高飞,朝着北镇抚司的方向,疾驰而去。
……
城西,吕家药铺。
这里,是安国公府在京城最隐秘的一处地下据点。表面上,它只是一家普通的药铺,但实际上,却负责着情报传递、资金流转,甚至……豢养死士。
张嬷嬷裹着头巾,行色匆匆地从后门,溜进了药铺。
药铺的掌柜吕三,一看到她,立刻将她引到了一间密室。
“夫人出事了?”吕三的脸色,有些凝重。
“快!夫人要‘清心散’的解药!”张嬷嬷焦急地说道。
吕三点了点头,从一个暗格里,取出一个黑色的小瓷瓶。
然而,就在张嬷嬷伸手去接的那一刻,密室的门,“轰”的一声,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!
数十名手持绣春刀的锦衣卫,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!
为首的,正是铁牛!
“奉指挥使大人之命!封锁吕家药铺!所有人,不许动!”
铁牛声如洪钟,手中的绣春刀,泛着森然的寒光。
张嬷嬷和吕三,瞬间面如死灰。
一张天罗地网,悄然收紧。
然而,就在锦衣卫冲入密室,将所有人都控制住的那一瞬间,他们却发现,这小小的密室之内,除了满地的药材,和吓得瑟瑟发抖的张嬷嬷等人之外,竟然还有一个人。
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人。
那人,悠闲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,手里端着一杯热茶,仿佛眼前这剑拔弩张的一切,都与他无关。
他看到冲进来的锦衣卫,甚至还慢悠悠地,对着铁牛,笑了笑。
铁牛的瞳孔,猛地一缩。
因为他认得这个人。
吏部尚书,王柬之的,心腹长随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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