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要在案发现场，重现案发当晚的情景？”
傅九玄的声音里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异。
“不，不是重现。”沈沁摇了摇头，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一抹近乎疯狂的冷静，“我要让真相，自己‘说’出来。”
她的计划，听起来荒诞不经，甚至有些异想天开。
她要以毒攻毒。
既然凶手是用无形的毒药杀人，那她，就要用无形的气味，来攻破他的心防。
她请求傅九玄，以“祭奠亡者，澄清嫌疑”为名，将所有与此案相关的人——包括陈子昂、张德海、王若琳，以及最重要的那位李修远，全部重新“请”回琼林苑。
在那里，她要举办一场独一无二的“闻香宴”。
这是一个巨大的赌注。
一旦失败，她不仅救不了沈婉，甚至会把自己也搭进去，背上一个“妖言惑众，扰乱查案”的罪名。届时，永宁侯府为了自保，第一个要牺牲的，就是她。
傅九玄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，实则内心比谁都坚韧、比谁都疯狂的女子，沉默了许久。
他的理智告诉他，这完全是胡闹。
可是，他那颗早己被逻辑与规则冰封的心，却因为她眼中那股不顾一切的火焰，而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动摇。
最终，他缓缓地点了点头。
“好。本官陪你赌一次。”
……
夜幕再次降临。
琼林苑，灯火重明。
只是，今夜的灯火，不带半分喜庆，反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与森然。
傅九玄动用了锦衣卫的力量，将整个琼林苑布置得与案发当晚一模一样。每一张案几，每一只酒杯，甚至连地上的血迹，都用红色的颜料，重新描摹了出来。
所有被传唤的人，都己到齐。
陈子昂、张德海、王若琳，他们或不安，或疑惑，或不屑，坐在各自的位置上，交头接耳，窃窃私语。
李修远也来了。
他依旧是那副悲痛的神情，端坐在角落里，看着那滩刺目的“血迹”，不住地摇头叹息。他的神色坦然，看不出任何破绽。
沈沁站在宴会厅的中央，一身白衣，在摇曳的灯火下，仿佛一朵即将乘风归去的幽兰。
她的妹妹沈婉，也被傅九玄“破例”从大牢里提了出来，此刻正一脸茫然地坐在她不远处的席位上。
这丫头大概是这几天被吓坏了，胆子倒是大了不少。她听说姐姐要摆宴，以为是找到了真凶，即将大白于天下，竟然还有心情特意梳妆打扮了一番。她甚至在来之前，还悄悄地拉着沈沁的袖子，满怀期待地问：“姐姐，一会儿……有我爱吃的杏仁酪吗？”
差点让沈沁一口气没上来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将自己这位“猪队友”妹妹带来的哭笑不得，连同心中的紧张，一并压了下去。
她的目光，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。
所有人的命运，在场的，不在场的，都将在今晚，尘埃落定。
傅九玄站在大厅入口的阴影里，双手抱胸，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。他像一个最高明的猎手，为他的猎物，布下了一个看似荒唐，实则致命的陷阱。
现在，只等猎物自己，一步步地，走进来了。
吉时己到。
沈沁走到大厅中央，那里，早己摆好了一方案几，案几上，放着一只造型古朴的青铜兽首香炉。
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，缓缓打开。
盒子里，并非什么名贵的香料，而是一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香草、木屑和粉末。
这是她花了一整天的时间，在锦衣卫的药房里，根据她“闻”到的、案发现场残留的各种情绪气味，精心调配出来的“追忆香”。
她将这些香料，按照特定的顺序，小心翼翼地放入香炉之中，然后，用火折子，点燃了炉底的银骨炭。
一缕青烟，袅袅升起。
一股奇特的、难以用言语形容的香气，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。
这香气，初闻时，是琼林宴上酒肉的醇厚；细品之下，又带着一丝文人墨客身上特有的书卷气；而香气的尾调，却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令人心悸的血腥与腐朽。
这股味道，与案发当晚，众人记忆中的气息，一模一样！
在场的宾客，闻到这股香气，脸色齐齐一变。
那晚的恐惧与惊骇，仿佛被这香气唤醒，再次涌上心头。
坐在角落里的李修远，端着茶杯的手，不易察觉地，抖了一下。
陷阱，己经启动。
沈沁看着那袅袅升起的青烟，看着众人脸上变幻的神色，心中一片空明。
她的目光，最终落在了李修远的身上，如同锁定猎物的鹰。
今夜，无人能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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