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双眼睛里没有疯狂，没有饥渴，只有纯粹的、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。
陈风高举的消防斧，在半空中凝固了。他看清了衣柜里的人。那是一个女孩，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，脸色苍白得像纸，一头长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脸颊上。她蜷缩在衣柜最深处，双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，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，像一片风中的落叶。
她不是感染者。她是一个活人。
陈风缓缓放下了斧头，但紧绷的身体没有丝毫放松。在这个世界上，有时候活人比死人更可怕。他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出声，然后慢慢地后退一步，将卧室的门重新关上，只留下一道缝隙用来观察外面的动静。
楼道里，拖沓的脚步声和嘶吼声越来越近了。它们己经到了这一层。
“砰！”
一声沉重的撞击，狠狠地砸在了他们刚刚用鞋柜抵住的防盗门上。紧接着，是更密集的、疯狂的撞击声和抓挠声。那扇门，在感染者的围攻下，发出了痛苦的呻吟。
女孩眼中的恐惧更深了，她几乎要尖叫出声，但还是拼命地用手压抑着。
陈风没有理会门口的骚动，他转身，压低身体，用最快的速度靠近衣柜，声音压得极低，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：“你是谁？这里怎么回事？”
女孩颤抖着，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“回答我！”陈风的声音严厉起来，他没有时间耗下去，“外面的尸体是你家人？”
女孩拼命地摇头，眼泪从眼眶里涌出，顺着她肮脏的脸颊滑落。她指了指沙发，又指了指自己，最后指向了这间卧室。
陈风瞬间明白了。她是这家的住户。客厅里那具尸体，是闯入者。她躲在卧室里，侥幸逃过了一劫。
“砰！砰！砰！”
门外的撞击声越来越猛烈，鞋柜己经被撞得开始移位，门板上出现了细微的裂痕。
“它们要进来了。”陈风冷静地陈述着事实，他的目光锐利如刀，紧紧地盯着女孩，“天台上的无人机，你看到了吗？”
提到无人机，女孩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。她疯狂地点头，眼神中流露出比面对感染者时更深的恐惧。
“它为什么攻击我？”陈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。
女孩张了张嘴，似乎想说什么，但巨大的恐惧让她失声了。
“说！”陈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，将她从衣柜里拖了出来。她的手腕冰冷而纤细。
“它……它在扫描……”女孩终于挤出了一句话，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，“它不是在杀人……它在……筛选！”
“筛选？”陈风的瞳孔猛地一缩，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标记……身上有标记的，它会放过。没有的……”女孩的声音哽咽了，她指了指窗外，“我爸爸妈妈……他们当时就在院子里……无人机飞过来，对着他们扫了一下……然后……然后就……”
她再也说不下去，捂着脸痛苦地抽泣起来。
陈风的大脑却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。
标记？筛选？
他终于明白了一切。那不是无差别的清除，而是一场有预谋、有目标的精准猎杀。无人机不是在搜救，也不是在巡逻，它是在执行一项庞大的、冷酷的清洗计划。清洗掉所有……没有“标记”的人。
而他，显然就在被清洗的名单上。
“那你呢？”陈风的声音有些干涩，“它为什么放过了你？”
“我不知道……”女孩哭着摇头，“它也扫了我……但它……它就那么飞走了……我不知道为什么……”
“哐当！”
一声巨响，防盗门被撞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。一只腐烂的、指甲脱落的手，从裂缝中伸了进来，疯狂地抓挠着。
没时间了！
陈风立刻做出决断。他拉起女孩，沉声道：“不想死就跟我走！”
他环顾西周，目光最终落在了紧闭的窗户上。这里是二十八楼，跳下去是死路一条。但……
他想起了这栋楼的结构。每一户的空调外机位，都是一个狭窄的平台。或许可以利用这些平台，横向移动到隔壁的房间，再想办法往下。
他冲到窗边，拉开厚重的窗帘。窗户是锁死的。他毫不犹豫地举起消防斧，用斧柄的末端，对准窗户的角落，狠狠地砸了下去。
“哗啦！”
玻璃应声而碎。
冷风瞬间灌了进来。苏云深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陈风用斧头小心地清理掉窗框上残留的玻璃碎片，然后探头出去。
窗外是一个仅能容纳一台空调外机的狭小平台，再往外，就是百米高空。隔壁住户的窗户紧闭着，距离他大约有两米远。这是一个充满了风险的距离。
“砰！”
身后的房门，在又一次重击下，终于被彻底撞开。抵住房门的鞋柜被掀翻在地。第一个感染者，摇晃着冲了进来。
“走！”陈风没有回头，他冲着女孩低吼一声，自己率先翻出了窗户，稳稳地落在了那个狭窄的平台上。
女孩吓得脸色惨白，但求生的欲望战胜了恐惧。她看了一眼己经冲进客厅的感染者，尖叫一声，也跟着爬出了窗户。
两人挤在这个小小的平台上，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，脚下是万丈深渊。
客厅里传来了感染者找不到目标的狂躁嘶吼，以及翻箱倒柜的杂乱声响。
陈风没有耽搁，他侧过身，面对着墙壁，双手抠住墙体的缝隙，双脚踩着平台边缘，一点一点地，向着隔壁的窗户挪去。
“跟着我！别往下看！”他对着身后的女孩命令道。
女孩闭着眼睛，身体抖得像筛糠，但还是学着他的样子，紧紧地跟在他身后。
两米的距离，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每一步，都踩在生与死的边缘。
终于，陈风的手指，触碰到了隔壁窗户的窗框。他心中一喜，正要发力，脚下却猛地一滑。
一块风化的水泥碎块，从他脚下脱落，坠入了深渊。
他的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，向后倒去。
“小心！”
身后的女孩，在最关键的时刻，竟然克服了恐惧，猛地伸出手，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。
陈风借着这股力量，重新稳住了身形。他看了一眼女孩，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感激。他点了点头，然后集中精神，成功地挪到了隔壁的窗下。
这扇窗户同样是锁着的。他再次用消防斧砸碎玻璃，两人先后翻了进去。
这是一个空房间，看起来像是书房。他们暂时安全了。
陈风靠在墙上，大口地喘着气。女孩则瘫坐在地上，后怕得浑身发软。
“谢谢。”陈风看着她，第一次用平等的语气说道，“我叫陈风。”
“林……林薇。”女孩的声音依旧带着颤音。
短暂的平静后，更沉重的现实压了上来。他们只是暂时摆脱了危险，但他们仍然被困在这栋楼里，头顶上，还有那个致命的猎手。
“你再仔细想想。”陈风的目光变得无比凝重，“关于那个标记，你身上，或者你父母身上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？任何东西都行。”
林薇愣住了，她低着头，开始拼命地回忆。突然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，猛地抬起头，撸起了自己左臂的袖子。
在她的手腕内侧，靠近皮肤的地方，有一个极其微小的、几乎看不见的凸起。不仔细摸，根本无法察觉。
“这是……”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，“我爸爸以前是研究所的……他说这是……健康监测植入体，公司强制要求的……我十六岁生日的时候，他也给我植入了一个……说能随时知道我的身体状况……”
陈风的心脏，在这一刻，漏跳了一拍。
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微小的凸起，一个横跨了灾难前后所有谜团的线索，似乎在这一刻，终于浮出了水面。
研究所……植入体……标记……筛选……
这些词汇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地串联，构成了一个巨大而恐怖的真相轮廓。
“嗡——”
就在这时，窗外，那熟悉的、如同死神催命般的嗡鸣声，再次由远及近。
它回来了。它还在找他。
陈风和林薇的脸色同时变得煞白。
林薇下意识地抓住了陈风的胳膊，声音因为恐惧而扭曲：“它在找你……它在找所有像你一样……‘干净’的人……我们……我们该怎么办？”
陈风没有回答。他透过破碎的窗户，看着那个黑色的钢铁信使，如同盘旋的秃鹫，再次出现在视野中。
他知道，自己己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求生者了。他被动地卷入了一场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战争。他不仅要躲避街上的感染者，更要逃离来自天空的、无情的猎杀。
而那个被称为“标记”的植入体，既是林薇的护身符，也是解开这一切谜团的唯一钥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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