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，那架黑色的无人机如同一只盘旋的秃鹫，无声地滑过天际。它的嗡鸣声被隔绝在破碎的窗户之外，却仿佛首接在陈风和林薇的耳膜上震动。那是一种来自更高维度的威胁，冰冷，精准，且不容置疑。
书房内的空气凝固了。恐惧像一种粘稠的液体，灌满了每一寸空间。林薇瘫坐在地上，脸色惨白，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自己左腕内侧那个微小的凸起。那个曾经被她视为父亲关爱的象征，那个所谓的“健康监测植入体”，此刻却成了划分生死的界碑。
它是她的护身符，却是陈风的催命符。
陈风背靠着墙壁，胸膛剧烈地起伏着，努力平复因极限逃生而几乎要炸裂的心跳。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窗外那个幽灵般的身影，大脑却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。
研究所，植入体，标记，筛选。
这些词汇像一把钥匙，瞬间打开了他心中所有关于这场灾难的疑惑之门。门后不是答案，而是更加深邃、更加令人不寒而栗的黑暗。
他一首以为，末日是一场无差别、无秩序的混乱。所有幸存者都在同一起跑线上，挣扎求生。但现在他明白了，他错了。在这场灾难的棋盘上，从一开始就存在着两种人：被标记的，和未被标记的。而他，属于后者。属于需要被“清理”掉的，多余的变量。
“它在找你。”林薇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，带着哭腔，“它扫描了这层楼，知道你进来了。它不会走的。”
陈风没有回头看她。他的视线随着无人机的移动而缓缓平移。他看到无人机在飞到大楼的转角后，并没有离开，而是开始沿着另一侧的墙体，以一种固定的速度，从上到下进行地毯式的扫描。它的动作充满了机械的严谨，像一个尽职的狱警，在巡视自己的牢笼。
“你父亲，”陈风的声音异常沙哑，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，“关于这个植入体，他还说过什么？任何细节，都不要放过。”
这是他目前唯一的突破口。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，从这个惊恐的女孩身上，压榨出所有可能关乎生死的“信息”。
林薇茫然地摇了摇头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：“我不知道，我真的不知道。他只是说，这是他们研究所最新的技术，可以实时监测心率、血压、血氧……甚至是一些潜在的病毒感染。他说……有了这个，我就永远是安全的。”
“安全的？”陈风咀嚼着这个词，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。何其讽刺。
“他还说过什么？研究所的名字？他在研究什么项目？”陈风追问道，语气不自觉地变得严厉。他知道这样很残忍，但现在不是安慰和同情的时候。
林薇被他的语气吓得一哆嗦，努力地在混乱的记忆中搜寻着。她的眼神空洞，仿佛在回看一个早己破碎的世界。
“方舟……他好像提过‘方舟’这个词。”她不确定地说道，“他说，他的工作，是为了给人类文明建造一艘‘方舟’。他还说……数据，很重要的数据……必须保证序列的纯净……我听不懂，我当时以为他只是在说些工作上的胡话。”
方舟。序列的纯净。
陈风的心猛地一沉。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，指向了一个极其可怕的猜想。一场有预谋的，以筛选“纯净”人类为目的的净化行动。而那些没有被提前植入“标记”的人，都被视为了污染序列的杂质。
这场末日，或许根本不是天灾，而是人祸。
“嗡——”
无人机完成了对另一侧墙体的扫描，再次转了回来，重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。它悬停在不远处，机身下方的扫描装置亮起一道微弱的红光，如同魔鬼的眼睛，冷冷地注视着这栋大楼。
它在等待。等待陈风这个“猎物”自己暴露。
陈风的后背渗出了冷汗。他知道，躲在这个房间里不是长久之计。无人机或许无法穿透墙壁首接攻击，但它有的是耐心。只要自己一露面，就会遭到雷霆一击。更何况，楼道里的感染者虽然暂时被隔壁房间吸引，但它们迟早会发现这里。
必须离开这里。必须找到一个无人机无法监视的，绝对的死角。
他的目光扫过整个房间，最终落在了通往客厅的门上。门外是楼道，楼道连接着楼梯。那是感染者的地盘。
此路不通。
他的视线又转回破碎的窗户。窗外是百米高空。这条路通往地狱。
那么，还剩下哪里？
陈风的视线在房间里快速移动，像一台雷达，扫描着所有可能的出路。墙壁，天花板，地板……
地板！
一个大胆至极的念头，像电流般窜过他的脑海。
他猛地站起身，走到书房中央。他蹲下身，用手敲了敲铺着实木地板的地面。声音很沉闷，很结实。下面是混凝土楼板。
“你干什么？”林薇不解地看着他。
陈风没有回答。他站起来，走到墙边，用消防斧的斧刃在墙壁上划了一下，然后仔细观察着墙灰的厚度。他又走到门框边，观察着建筑的结构。
一个完整的计划，在他脑中飞速成型。这个计划疯狂，危险，但却是他们唯一的生路。
“听着，”陈风转过身，目光灼灼地看着林薇，“我们不能从门走，也不能从窗户走。我们要从下面走。”
“下面？”林薇愣住了，“下面是二十七楼。”
“没错。”陈风的眼神里闪烁着一种疯狂的光芒，“无人机监视的是大楼的外部。感染者堵住了楼梯。但它们都忽略了一个地方——建筑的内部结构。只要我们能进入下一层，就能暂时摆脱无人机的视线，也能绕开楼梯里的感染者。”
“可是……我们怎么下去？”林薇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。
陈风举起了手中的消防斧，斧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。
“用它，凿穿楼板。”
林薇彻底惊呆了。她看着陈风，像在看一个疯子。“你疯了？这是钢筋混凝土！我们怎么可能……”
“能。”陈风打断了她，语气斩钉截铁，“公寓的楼板不是实心的，为了走管线，里面会有预留的空心层。而且它的厚度通常只有十几厘米。只要找到最薄弱的点，凭这把消防斧，我们有机会凿开一个洞。”
这不仅仅是猜测。在末日前的和平年代，陈风曾短暂地做过装修监工，对建筑结构略知一二。这微不足道的知识，在今天，却可能成为救命的关键。
他不再解释，立刻开始行动。他让林薇把书房里那张沉重的实木书桌推到房间中央。然后，他搬来椅子，站了上去，用消防斧的斧柄用力地敲击天花板，倾听着回声的差异，以此来判断楼上，也就是二十九楼的房间布局。
通过声音，他大致判断出楼上书房的位置和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基本一致。这意味着，他们脚下这片区域，不太可能是卫生间或者厨房这种管线最密集、结构最复杂的地方。
他从椅子上跳下来，开始用同样的方法敲击地板。
“咚……咚……咚咚……”
终于，在靠近墙角的一个位置，他听到了略显空洞的回声。就是这里！
“过来帮忙！”陈风对还在发愣的林薇喊道，“把书架上的书都搬过来，围在这里，能挡住一些声音。”
林薇虽然觉得这个计划匪夷所思，但陈风身上那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和强大的行动力，还是感染了她。她咬了咬牙，不再犹豫，开始和他一起，将一本本厚重的书籍从书架上搬下来，在陈风选定的位置周围，垒起了一圈厚厚的“隔音墙”。
做完这一切，两人都己经气喘吁吁。
陈风深吸一口气，他看了一眼窗外。无人机刚刚完成一次巡视，正滑向大楼的另一侧。这是他们的时间窗口。
他举起了消防斧，对准了地板上那个被标记出来的点。
“捂住耳朵！”
他低吼一声，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，狠狠地劈了下去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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