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Yue”。
这一个简单的音节,此刻在苏晚的心中,却重逾千斤。
它像是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,激起的涟漪,足以颠覆她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认知。
苏晚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个花体的签名,仿佛能感受到作画之人留下这笔迹时的温度。她将画册紧紧抱在胸前,闭上眼睛,努力平复着自己狂跳的心脏。
冷静,苏晚,你必须冷静。
现在不是情绪失控的时候。顾晏臣随时可能回来,留给她的时间不多。她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,找到更多有用的线索。
她深吸一口气,将画册和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,确保角度和之前一模一样。然后,她的目光转向了那张宽大的红木书桌。
这里是顾晏臣的私人领域,如果说这个别墅里还有什么地方藏着秘密,那一定就在这里。
她拉开了书桌最上层的抽屉。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些文件和合同,都是关于顾氏集团欧洲分公司的业务,内容专业而枯燥。苏晚快速地翻阅了一遍,没有发现任何私人化的东西。
她接着拉开第二个,第三个抽屉。里面都是类似的文件,还有一些高级定制的文具。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,正常得让人心慌。
难道线索就只有那个名字吗?
苏晚不甘心。她的目光,最终落在了书桌右下角那个唯一带着锁孔的抽屉上。
这个抽屉,和其他抽屉都不同。它没有把手,只有一个不甚起眼的黄铜锁孔,与深色的红木几乎融为一体。如果不仔细看,很容易就会忽略。
秘密一定就在里面。
苏晚的心跳再次加速。她试着用手指去拉动抽屉的缝隙,却发现它纹丝不动,锁得非常严密。
钥匙。她需要钥匙。
顾晏臣会把钥匙放在哪里?
苏晚环顾整个书房。书房很大,一面墙是巨大的落地窗,另外三面墙则被顶天立地的书架所占据。书架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种书籍,从金融巨著到古典文学,从外文原版到绝版孤本,种类繁多。
这么多的书,要从里面找一把小小的钥匙,无异于大海捞针。
但苏晚没有放弃。她相信,藏钥匙的地方,对他而言一定有特殊的意义。
她走到书架前,目光从一排排书脊上扫过。她强迫自己去思考顾晏臣的行事风格。他是一个逻辑严密、心思缜密的人,他会把钥匙藏在最危险,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?还是会藏在一个对他有特殊意义的物件里?
她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书架中间一格,那里放着几本厚重的工具书。其中,有一本《寰宇词典》,看起来非常陈旧,书页的边缘己经泛黄,与其他崭新的商业书籍格格不入。
最不起眼的地方,往往藏着最重要的秘密。
苏晚心中一动,伸出手,将那本沉重的词典抽了出来。
词典很厚,她拿在手里沉甸甸的。她翻开封面,书页散发出一股陈旧的油墨香。她一页一页地快速翻动,当翻到中间某一页时,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凸起。
她停下动作,小心翼翼地拨开书页。
只见那一页的中间,被人用美工刀精巧地挖出了一个凹槽。凹槽里,正静静地躺着一把小巧的、泛着银色光泽的钥匙。
找到了!
苏晚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。她迅速将钥匙取出,把词典归位,然后快步走回书桌前。
她将钥匙插入那个小小的锁孔,钥匙和锁孔完美契合。她深吸一口气,轻轻转动。
“咔哒”一声。
锁开了。
那一声轻响,在安静的书房里,仿佛是开启一个新世界的序曲。
苏晚的手心己经全是冷汗。她拉开抽屉,一股混合着雪松和旧纸张的香气,从里面弥漫开来。
抽屉里没有文件,只有两样东西。
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,和一个棕色牛皮封面的日记本。
苏晚的心,在看到这两样东西的瞬间,被狠狠地揪紧了。她先是拿起了那个丝绒盒子,盒子不大,入手却很有分量。
她打开盒子,里面铺着柔软的黑色衬垫。衬垫中央,静静地躺着一只耳钉。
那是一只银杏叶形状的耳钉,做工极其精致,叶脉的纹理都清晰可见。只是,只有一只。
苏晚的瞳孔猛地收缩。
这只耳钉的样式,和她曾经设计并获得金奖的那枚“初见”胸针,有着异曲同工之妙。不,甚至可以说,她的设计灵感,就来源于这种风格。仿佛冥冥之中,她早就见过它一样。
她为什么会对银杏叶有这么特殊的情感?
苏晚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,将目光转向了那本更重要的日记本。
日记本的封面是质感很好的牛皮,没有任何装饰,只在右下角烙印着一个和画册上一样的花体签名——“Yue”。
就是她的。
苏晚伸出手,指尖颤抖地抚摸着那个签名。她仿佛能看到,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,正坐在阳光下,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。
她翻开了日记本的第一页。
扉页上,是一行清秀而有力的字迹。
“愿我如星君如月,夜夜流光相皎洁。”
苏晚的心,像是被什么东西温柔地刺了一下,酸涩而温暖。
她继续往后翻。日记的字迹娟秀,记录着一个女孩的日常生活,她的喜怒哀乐,她的梦想和烦恼。她喜欢画画,喜欢向日葵,喜欢吃草莓味的冰淇淋。她还提到了一个叫“阿臣”的人,字里行间,都充满了少女的依赖和信任。
这个“阿臣”,无疑就是顾晏臣。
苏晚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。她像一个窥探者,闯入了另一个女孩的私密世界。这个女孩,很可能就是她的姐妹。而这个女孩所信赖的男人,此刻却是她的丈夫。
她快速地往后翻,想要找到与自己有关的线索。终于,在日记本的后半部分,她看到了一段让她呼吸都为之停滞的内容。
那一页的日期,是十年前的秋天。
“今天,又是我和晚晚分开的第十年了。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?苏家的人,对她好吗?她还会不会记得,她有一个叫苏玥的姐姐?”
“我好想她。我偷偷画了她的样子,凭着记忆里的模样,还有爸爸给我看过的照片。她一定长成了一个很漂亮的大姑娘了。只是,她的耳垂上,应该没有我这颗讨厌的痣吧。这样也好,没有这颗痣,她就能更无忧无虑地生活。”
“阿臣答应我,他一定会帮我找到她,然后替我好好地保护她,不让她受一点委屈。我相信他,他从来不会对我食言。”
苏玥。
晚晚。
苏晚的眼泪,在看到这两个名字的瞬间,再也控制不住,大颗大颗地砸落在书页上,迅速晕开了一小片墨迹。
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,不让自己哭出声来。巨大的悲伤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,像决堤的洪水,瞬间将她淹没。
原来,她不叫苏晚。她叫晚晚。
原来,她真的有一个姐姐,叫苏玥。
原来,顾晏臣所做的一切,都是在履行他对姐姐的承诺。
所有的谜团,在这一刻,都有了答案。他为什么会买下她的胸针,为什么会在她被欺负时出现,为什么会用尽一切手段将她留在身边。
不是替身,是守护。
可他为什么要用那样一个伤人的谎言?为什么要让她承受被当成替身的痛苦和屈辱?
苏晚不懂。她只觉得自己的心,像是被撕裂成了两半。一半为这个素未谋面的姐姐感到心痛,另一半,则为自己和顾晏臣之间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而感到悲哀。
她颤抖着手,继续往后翻。
日记的内容,从这里开始,变得越来越沉重。苏玥的字里行间,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词语,比如“他们”、“不能被发现”、“唯一的希望”。
最后一篇日记,字迹潦草而慌乱,仿佛是在极度恐惧的状态下写下的。
“他们找来了。我不能连累阿臣,更不能让他们找到晚晚。车己经准备好了,我必须马上离开这里。阿臣,对不起。晚晚,姐姐要先走了。你一定要,好好地活下去……”
日记到这里,戛然而止。
后面,只剩下大片的空白。
苏晚的大脑一片空白,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冻住了。
姐姐她……出事了。
就在她被这巨大的信息冲击得几乎无法思考时,楼下,忽然传来一阵清晰的汽车引擎声。
声音由远及近,最后停在了别墅的院子里。
苏晚猛地回过神来,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。
是顾晏臣回来了?
不可能,他下午明明说有很重要的会议!
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,他才离开了不到三个小时!
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正从楼下传来,并且径首朝着书房的方向而来。
来不及了!
苏晚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。她慌乱地将日记本和丝绒盒子塞回抽屉,用最快的速度锁上,然后将钥匙插回词典的凹槽里,飞快地跑向书架。
就在她的指尖刚刚碰到那本词典时,书房的门把手,发出了“咔哒”一声轻响。
门,要被推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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