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风的话音，通过免提，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画室里。每一个字，都像一把沉重的铁锤，狠狠地敲击在苏清颜的心脏上。
她手中的素描本，瞬间变得滚烫，仿佛烙铁一般，灼烧着她的掌心。
血色的花朵，花蕊如同眼睛。
这精准而诡异的描述，与画中那妖异的植物，分毫不差。
原来，这不是母亲凭空想象出来的东西。它真实地存在过，烙印在那些早逝的白家女子的身上，像一个来自地狱的死亡印记。
素描本上那些潦草的名字缩写，和那些冰冷的日期，此刻都有了具体的形象。她们曾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，是白家的女儿，是母亲的姐妹或堂姐妹。然而，她们的生命之花，都在最绚烂的年纪，戛然而止。
“花开之日，便是凋零之时。”
母亲那句绝望的笔迹，此刻读来，不再是隐喻，而是血淋淋的现实。
苏清颜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，眼前发黑，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。
“清颜！”傅斯寒眼疾手快，一把将她揽入怀中，让她靠在自己坚实的胸膛上。他一手紧紧地抱着她，另一只手拿过了那本素描本，眼神在触及到最后一页那行字时，骤然变得森寒无比。
“老板？老板娘她没事吧？”电话那头的陆风，听到了这边的动静，焦急地问道。
“她没事。”傅斯寒的声音，冷得能结出冰来，“继续说。”
陆风定了定神，继续汇报道：“我们查到，这些死亡事件，在当时都被定义为意外。比如车祸，溺水，或是突发性心脏病。因为死者都是旁系，时间线又拉得比较长，所以从未引起过外界的怀疑。”
“但是，我们将这些案宗的细节放在一起比对，发现了很多疑点。比如，好几起车祸的肇事司机，都在事后人间蒸发。而那些被诊断为突发疾病的死者，她们的医疗报告，都有被篡改过的DNA痕迹。”
“这说明，这不是意外，也不是什么诅咒。”傅斯寒一针见血地指出，“这是一场持续了三十年，针对特定血脉的，系统性谋杀。”
“是的。”陆风的声音愈发凝重，“而且，我们还发现了一个更可怕的细节。每一位死者，在死亡前的一段时间内，都曾接受过白家内部一位名叫‘白敬德’的私人医生的‘调理’。这位白敬德，是白老爷子白敬亭的堂弟，也是白家的家庭医生，在家族内部地位很高。”
“但是，这个白敬德，在二十二年前，也就是姜雪女士离开白家的同一年，因为一场实验室意外，葬身火海，尸骨无存。”
又是一个巧合。
一个接着一个的巧合，串联在一起，就不再是巧合，而是一张精心编织的，充满了血腥与阴谋的巨网。
苏清颜靠在傅斯寒的怀里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大脑飞速地运转着。
母亲画下了这本死亡笔记。她记录下那些姐妹的死亡，记录下那朵诡异的花。她在最后一页写下那句绝望的话，显然是己经洞悉了部分真相。她知道，下一个目标，很可能就是她自己。
所以，她逃了。
她带着“凤凰之心”，以“为爱私奔”的决绝姿态，与白家彻底切割，从所有人的视线里消失。她隐姓埋名，嫁给了一个普通人，过上了最平凡的生活。
她以为这样，就能摆脱那个血色的诅咒。
可她还是没能逃掉。
苏清颜的脑海中，猛地闪过一个被她忽略了许久的细节。
母亲去世时，年仅二十八岁。
她的死因，是急性心肌炎。发病突然，抢救无效。当时所有人都以为，是她积劳成疾，身体太弱。
可现在想来，这与那些白家旁系女子的死因，何其相似！
难道……母亲的死，也并非意外？
这个念头，像一道闪电，劈开了苏清颜记忆的迷雾。她浑身一颤，一种比刚才更加刺骨的寒意，从心底深处，疯狂地蔓延开来。
“陆风。”傅斯寒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，声音变得更加冷冽，“立刻去查，二十年前，京城所有与苏清颜母亲姜雪之死相关的医院记录和死亡报告。我要最原始的档案，任何一个细节，都不能放过。”
“是！”
挂断电话，画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。
阳光从落地窗外照进来，将空气中的尘埃，照得纤毫毕现。可这温暖的光，却无法驱散两人心头那越来越浓重的阴霾。
“傅斯寒。”苏清颜的声音，沙哑得厉害，“我妈妈她……是不是也……”
她问不下去。那个可怕的猜测，像一块巨石，堵在她的喉咙里。
傅斯寒没有用空洞的语言去安慰她。他只是将她抱得更紧，用行动告诉她，无论真相有多么残酷，他都会陪她一起面对。
他低头，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，和那双因为恐惧和悲痛而微微颤抖的瞳孔，心中涌起一股滔天的怒意和杀机。
白家。
不管这个家族背后，隐藏着什么样肮脏的秘密。也不管那只操纵一切的黑手，究竟是谁。他们伤害了他的女孩，触碰了他绝对的逆鳞。
那么，等待他们的，就只有毁灭。
“清颜，看着我。”傅斯寒捧起她的脸，强迫她与自己对视。他的眼神，深邃而坚定，带着一种足以安定人心的力量。
“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，不要胡思乱想。你母亲当年既然选择了逃离，就说明她有足够的智慧和勇气。她一定为我们，留下了更多的线索。”
他的话，点醒了苏清颜。
对，线索。
母亲不会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。她那么聪明，那么坚韧，一定还留下了什么。
苏清颜的目光，重新落在了那个打开的樟木箱上。
除了那本素描本，箱子里还有厚厚的一叠珠宝设计稿。她刚才只顾着感叹母亲的才华，却没有仔细去看。
她挣脱傅斯寒的怀抱，重新蹲下身，将那些画稿，一张一张地，全部拿了出来，铺在了地板上。
傅斯寒也蹲下来，帮她一起整理。
这些设计稿，大部分都是完整的作品。但其中，夹杂着一些看起来像是随手画下的，零散的草图。
苏清颜一张一张地翻看着，忽然，她的手指，停在了一张画着耳环的草图上。
那是一对造型非常独特的耳环。主体是两片交叠的银杏叶，叶子的脉络，清晰可见。而在叶子的下方，坠着一颗小小的，水滴形的宝石。
这张草图，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。真正引起苏清颜注意的，是草图右下角，那一串用铅笔写下的，几乎要淡到看不见的数字。
“1108。23。5”
这串数字，看起来毫无规律，不像是日期，也不像是尺寸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苏清颜将草图递给傅斯寒。
傅斯寒接过，仔细地端详了片刻。他的眉头，微微蹙起，似乎在进行着某种高速的解码和运算。
几秒钟后，他的瞳孔，猛地一缩。
“这不是普通的数字。”他抬起头，看向苏清颜，眼中闪过一丝惊人的光芒，“如果我没猜错，这应该是一个图书索引号。”
“图书索引号？”苏清颜愣住了。
“对。”傅斯寒的语速极快，“很多大型图书馆和旧书店，都会用自己独特的编码系统，来为书籍定位。1108，可能代表书架号。23，代表层数。5，代表从左到右的第五本。”
他的目光，瞬间投向了画室外，那个摆满了旧书的客厅。
“你母亲离开白家后，是不是经常去某个地方？”
苏清颜的大脑，飞速地回忆着。
一个模糊的，却又无比清晰的画面，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。
那是梧桐巷的尽头，一家很老旧的书店。店主是个戴着老花镜的温和老人。母亲很喜欢带她去那里，一待就是一下午。她自己看书，而母亲，则总是和那位老人，在里屋聊着什么。
而傅斯寒，也正是在那家书店外，第一次见到了她。
“梧桐巷尽头的那家……旧书店。”苏清颜几乎是脱口而出。
两个人的视线，在空中交汇。
他们同时意识到，那家看似普通的旧书店，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。
它很可能，就是母亲留下的，解开所有谜团的，关键所在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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