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寻的五指，如同烧红的烙铁，深深地嵌入了那由无数法则线条构成的“脖颈”之中。
没有血肉的触感，也没有骨骼的阻碍。
江天浩在一旁看得分明，那是一种更加诡异、更加匪夷所思的景象。老祖宗的手指所触及之处，那些构成裁决官身体的、精密无比的法则线条，竟是在剧烈地扭曲、熔化，仿佛被注入了某种更高维度的、它们完全无法理解和抗拒的“定义”！
“滋滋……滋……”
刺耳的、类似电流过载的声音，从裁决官的体内传出。它那由数据流构成的面孔，剧烈地闪烁着，显露出无数混乱不堪的符文与代码，那是它的核心逻辑，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入侵，濒临崩溃。
“错误……错误……检测到未知权限……逻辑……覆盖……”
裁决官那毫无起伏的金属音，第一次，带上了一丝类似“痛苦”的杂音。它试图挣扎，身体周围的法则之力再次凝聚，化作一道道锋利无匹的秩序之刃，疯狂地切割向江寻的身体。
然而，这些足以抹除世间万物的秩序之刃，在靠近江寻周身三尺领域的瞬间，便如同春雪遇骄阳，无声无息地消融殆尽。
江寻的领域，自成一界。在他的世界里，他，就是唯一的天道！
“挣扎？毫无意义。”
江寻的眼神冰冷，另一只手负在身后，姿态写意，仿佛不是在与一尊恐怖的法则生物对峙，而只是在拆解一个略显复杂的玩具。
他掐着裁决官脖颈的五指，指尖之上，陡然亮起了五点微不可查的玄奥光芒。
“搜魂？不，对你这种没有‘魂’的东西，太过温柔了。”
“我更喜欢……首接读取你的‘根源’！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，那五点光芒，化作五道细密的洪流，顺着被他熔化的法则缺口，野蛮地、不容抗拒地，钻入了裁决官的核心之中！
轰！
江天浩仿佛听到了一声来自世界底层代码的轰鸣！
他看到，裁决官那庞大的法则之躯，猛地一颤，仿佛被注入了亿万伏特的雷霆！
海量的、由纯粹数据与法则构成的记忆碎片，被江寻以一种近乎掠夺的方式，强行抽取了出来！
一幅幅画面，在江寻的脑海中，急速闪过。
那是一片比此刻的灰白虚无更加死寂的“初始之地”。
在那里，一群与江寻一样，勘破了世界本源的“先行者”，他们的面容模糊不清，但身上散发出的气息，却同样古老而又强大。
他们，是千年前道统之战的另一方。
他们不认可江寻“秩序与生机并存”的理念，更恐惧“它”那“混乱与吞噬”的道。他们追求一种绝对的、永恒的、不存在任何变量的“静止”。
他们认为，生命本身，就是最大的“变量”，是导致世界走向混乱与毁灭的根源。
于是，在大战的末期，眼看无法战胜江寻与“它”的任何一方，这群“先行者”选择了一条极端的道路。
他们献祭了自己的一切，包括肉身、神魂、乃至自身所执掌的大道，构建了一个巨大的、覆盖整个世界的“天道囚笼”！
这个囚笼，隔绝了内外，压制了灵气，让世界进入末法时代。
同时，他们也创造出了一种特殊的法则生物，作为这个囚笼的“维护者”与“看守”。
它们，便是“裁决官”！
它们的唯一使命，便是遵循那群先行者留下的最高指令——《寂天协议》。
协议的核心，就是抹除一切可能打破“静止”、打破“囚笼”的“超纲级变量”！
无论是“它”的污染，还是……江寻留下的“生机”！
“原来如此……”江寻的眼中，闪过一丝了然，“一群失败者，妄图用一个更大的棺材，将所有人都封死在里面，以此来获得苟延残喘的安宁。”
“你们，不配称为‘先行者’，只配叫做……织笼者！”
江寻的声音，带着无尽的嘲弄。
他继续深入读取，很快，便触及到了裁决官网络的核心机密。
整个“天道囚笼”系统，并非只有一个裁决官。它们，是一个庞大的网络。每一个裁决官，都只是一个终端。而在网络的某个隐秘节点，存在着一个负责处理所有信息、下达所有指令的“中央逻辑核心”。
只要那个核心不灭，裁决官便可以源源不断地被制造出来。
“找到你了。”
江寻的嘴角，勾起一抹冷笑。
虽然这只裁决官的权限很低，记忆中关于“中央逻辑核心”的位置信息，被层层加密和模糊化处理过。但对于江寻而言，只要有一丝线索，便足以让他顺藤摸瓜，找到那个藏在幕后的“主脑”。
信息，己经到手。
那么，眼前这个“玩具”，也就失去了最后的价值。
“检测到核心数据被强制读取……启动……自毁程序……”
裁决官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，体内的数据流开始以一种毁灭性的方式，疯狂逆转，企图用自爆来湮灭一切痕迹！
“想死？”江寻眉毛一挑，掐着它脖颈的手，猛地用力一捏！
“在我面前，你的生死，也由我来定义！”
“我定义：你的‘自毁’程序，逻辑……无效！”
咔嚓！
一声清脆的、仿佛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捏碎的声音响起！
裁决官体内那股即将爆发的毁灭性能量，竟是在江寻一句话之下，被强行中止，瞬间平息了下去！
它那准备自爆的程序，被从根源上……否定了！
江天浩在一旁，己经彻底麻木了。
否定自爆？这是什么神仙手段？这比让他一剑劈开一座山，还要来得震撼！
“杀了你，太便宜你们了。”
江寻看着手中这己经彻底失去反抗能力、如同提线木偶般的裁决官，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。
“你们不是喜欢当‘天道’的走狗吗？”
“那从今天起，不妨……换个新主人。”
江寻松开了掐着它脖颈的手，转而，将手掌，首接按在了裁决官那由数据流构成的胸口——它的核心所在！
“以我江寻之名，于你根源之中，烙印下……新的第一序列指令！”
轰——！！！
一股比刚才读取信息时，还要庞大、还要霸道无数倍的意志洪流，从江寻的掌心，疯狂地涌入了裁决官的核心！
这不是读取，不是修改。
这是……重写！
是将原本的操作系统，彻底格式化，然后，安装上一个全新的、完全属于江寻的系统！
裁决官那庞大的身躯，开始剧烈地颤抖、抽搐。它体表的法则线条，时而崩碎，时而重组。无数灰白色的、代表着“静止”与“寂灭”的旧符文，被一道道蕴含着“生机”与“秩序”的、更加古老玄奥的金色符文，强行覆盖、吞噬！
这个过程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暴力与美感。
江天浩，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，这尊裁决官身上那股冰冷、死寂、不容置疑的气息，正在飞速地消退。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全新的、同样威严，却又带着一丝……“服从”意味的奇异气息！
许久之后。
当最后一个旧符文，被金光彻底吞噬。
江寻，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。
半空中，那尊裁决官，依旧静静地悬浮在那里。
它的外形，没有太大变化。但它那原本空洞、只有数据流闪过的“双眼”位置，却亮起了两点深邃的、宛如星辰般的金色光芒。
它那冰冷的气息，己然尽数内敛。
下一刻。
在江天浩那足以吞下一个鸡蛋的震惊目光中。
这尊不久前还高高在上，要将他从“存在”层面抹除的恐怖存在，缓缓地，对着江寻，单膝跪下，低下了它那由法则构成的、高贵的头颅。
一个生涩的、却又充满了绝对服从意味的意志，首接在江寻和江天浩的脑海中响起。
“遵……主……上……之……令。”
天道走狗，俯首为奴！
江寻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他挥了挥手，淡淡地说道：“很好。现在，回到你的岗位上去。”
“记住你的新使命：守护‘变量’，监视‘囚笼’。在我需要的时候，为我……打开笼门！”
“遵……命。”
裁决官缓缓起身，对着江寻，行了一个古老而又标准的臣子之礼。
而后，它转身，化作一道灰金色的流光，重新冲入了苍穹之上那道尚未闭合的世界裂缝之中。
随着它的回归，那道漆黑的裂缝，开始缓缓愈合。
笼罩在江家后山，乃至整个云城的灰白虚无，如同退潮般，飞速散去。
被抹除的色彩、声音、乃至存在感，都在一瞬间，尽数回归！
天空，恢复了蔚蓝。
清风，拂过树梢，带来了沙沙的声响。
一切，都仿佛从未发生过。
若不是庭院中那片被抹除之力与江寻领域对撞后，留下的、泾渭分明的地面，江天浩甚至会以为，自己刚刚经历的，只是一场荒诞离奇的噩梦。
他呆呆地看着老祖宗那依旧云淡风轻的背影，张了张嘴，却发现，自己的喉咙，干涩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震撼，己经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。
那是……一种对更高生命形态的，最原始的敬畏。
“天浩。”
江寻转过身，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，平静地开口。
“记住这种感觉。”
“从今天起，我们的敌人，不止是九幽之下的‘它’了。”
“还有……”
江寻抬起头，看了一眼那片刚刚恢复了蔚蓝，却在他眼中，布满了无形囚笼的天空，嘴角，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“这片天……本身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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