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生。
这两个字，如同两座沉重的大山，狠狠地压在了李烨的心头。
自古以来，有多少帝王将相，为了这两个虚无缥缈的字，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。
瑶光阁，正是抓住了人性中最根本的这个弱点。
他们用这种逆天邪术，打造出一个看似可以实现的“永生”美梦，以此来引诱、控制那些站在权力顶峰的人物，让他们，心甘情愿地，沦为自己的棋子。
林宗言，是其中之一。
那么，还会有谁？
丞相徐阶？户部尚书陈方？镇北侯顾长风？
甚至……宫里的某些人？
李烨不敢再想下去。
这张网，比他想象中，要大得多，也要黑暗得多。
他强迫自己，从这惊天的阴谋中，抽离出来。
当务之急，不是去追查瑶光阁的最终目的。
而是……救人。
救父皇，还有……救母后。
他的目光，落在了那株在黑暗中，散发着妖异红光的龙血芝上。
既然此物，能解百毒，那是不是，也能化解母后体内，那股用来维持她肉身不腐的……尸毒？
甚至，能不能，将那根钉在她心口的邪钉，给逼出来？
李烨的心中，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。
他小心翼翼地，将那株龙血芝，连同它根部的土壤，一同挖了出来，用一块干净的丝帕，仔细包好，贴身收起。
然后，他走回母亲的身边，将她，再次抱入怀中。
他看了一眼那艘停靠在岸边的乌篷船。
既然瑶光阁的人，能从这里进来，那这条路，就一定，能通向外面。
他不再犹豫，抱着母亲，登上了那艘小船。
船上，没有任何船桨。只有一根长长的竹篙。
李烨将竹篙拿起，用力，在岸边的岩石上一撑。
乌篷船，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，顺着湍急的地下暗河，向着未知的黑暗深处，漂流而去。
……
与此同时，太傅府内，早己是人仰马翻，乱成了一锅粥。
那场突如其来的“地龙翻身”，将整个静心斋，连同周围的数座院落，都夷为了平地。
无数的家丁和护院，举着火把，在废墟之中，疯狂地挖掘着，呼喊着。
“太傅大人！”
“太傅大人您在哪里啊！”
在一片狼藉的废墟中央，林宗言披头散发，衣衫褴褛地，从一口被砸烂的枯井里，爬了出来。
此刻的他，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，那仙风道骨，为人师表的模样。
他的脸上，沾满了血污与尘土，嘴角，还挂着一丝未干的血迹。那双总是充满了睿智与威严的眼眸里，只剩下了无尽的疯狂与怨毒。
“人呢？！”他一把抓住一名家丁的衣领，声音嘶哑地咆哮道，“抓住那个贼人了吗？！”
“太……太傅大人……”那名家丁吓得魂不附体，结结巴巴地说道，“没……没看见啊……刚才……刚才地动山摇的……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……这里……这里就己经……”
“废物！一群废物！”
林宗言一把将他推开，踉踉跄跄地，冲到了那片己经彻底被掩埋的密室废墟前。
他跪倒在地，双手，如同疯了一般，开始疯狂地刨挖着那些碎石与泥土。
他的指甲，很快就翻裂开来，鲜血，染红了身下的土地。
可他，却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。
他的口中，只是在反复地，神经质地，呢喃着。
“没了……全没了……”
“十年的心血……十年的谋划……全都……全都毁了……”
“家主……家主不会放过我的……我们……我们都完了……”
就在他几近崩溃之时，一个穿着黑色斗篷，脸上戴着青铜鬼面具的身影，如同鬼魅一般，悄无声息地，出现在了他的身后。
“林太傅。”
来人的声音，很年轻，很平淡，却带着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。
林宗言的身体，猛地一僵。
他缓缓地，转过头。
当他看到那张熟悉而又恐怖的青铜面具时，他脸上的疯狂与怨毒，瞬间，褪得一干二净。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，发自灵魂深处的，极致的恐惧。
他连滚带爬地，跪伏在地，用额头，重重地，磕着地面。
“天……天璇大人……属下……属下该死！属下办事不力，请天璇大人……责罚！”
那被称为“天璇”的面具人，没有理会他的请罪。
他的目光，扫过眼前这片狼藉的废墟，淡淡地问道：“东西呢？”
林宗言的身体，抖得更厉害了。
“被……被靖王李烨……抢走了……”
“哦？”天璇的语气里，终于，有了一丝波澜，“他一个人？”
“是……是他一个人……”林宗言的声音，己经带上了哭腔，“属下不知，他是如何……如何能启动那‘九子连环’的自毁机关的……”
“看来，我们都小看这位靖王殿下了。”天璇的语气，听不出喜怒，“他不仅拿走了东西，还毁了你的‘药田’，断了家主的‘药供’。林宗言，你可知罪？”
“属下知罪！属下知罪！”林宗言磕头如捣蒜，“求天璇大人，再给属下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！属下……属下一定将东西，给追回来！”
“不必了。”天璇摇了摇头，“东西，追不回来了。”
“那……那家主那边……”林宗言的声音，充满了绝望。
“家主那边，我自会去解释。”天璇缓缓地，蹲下身，伸出手，轻轻地，拍了拍林宗言的肩膀。
他的动作，很轻柔，像是在安慰一个犯了错的孩子。
可林宗言的身体，却抖得，如同风中落叶。
“林太傅。”天璇的声音，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，“你为‘瑶光阁’，效力了十年，劳苦功高。家主，是不会忘记你的。”
“多……多谢家主……多谢天璇大人……”
“只是……”天璇话锋一转，声音，陡然变冷，“犯了错，总归，是要付出代价的。”
“你，明白吗？”
林宗言的身体，彻底僵住了。
他缓缓地，抬起头，眼中，充满了乞求与恐惧。
然而，他看到的，只是一双，透过面具孔洞露出的，不带任何感情的，冰冷的眼睛。
“噗嗤。”
一声轻响。
一柄不知何时出现在天璇手中的，薄如蝉翼的匕首，悄无声息地，划破了林宗言的喉咙。
林宗言的眼睛，猛地瞪大。
他捂着自己的脖子，想要说些什么，却只能发出“嗬嗬”的声响。
鲜血，从他的指缝间，狂涌而出。
他的生机，在迅速地，流逝。
在意识陷入永恒黑暗的最后一刻，他似乎看到，在那张青铜面具之下，嘴角，勾起了一抹，残忍而优雅的弧度。
天璇站起身，任由林宗言的尸体，软软地，倒在自己的脚下。
他从怀中，取出一方雪白的丝帕，仔仔细细地，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。
然后，他抬起头，望向了京城的方向。
他的目光，仿佛能穿透无尽的黑暗，看到那条奔腾不息的地下暗河，看到那艘正在顺流而下的乌篷船。
“李烨……”他轻声地，念着这个名字。
“游戏，才刚刚开始。”
“你以为，你赢了吗？”
“你以为，你带走的，是你的希望吗？”
他缓缓地，摊开自己的左手。
掌心之中，静静地，躺着一样东西。
那是一枚，用黑曜石雕刻而成的，与钉在孝慈仁圣皇后心口那根长钉，一模一样的……微缩模型。
而在这枚模型的顶端，还镶嵌着一颗，米粒大小的，闪烁着妖异红芒的……宝石。
“那具身体，早己是家主，最完美的‘容器’。”
“而你，我亲爱的靖王殿下。”
“你只不过是，替我们，完成最后一步的……搬运工罢了。”
他嘴角的笑意，愈发冰冷。
“好好享受，这最后的温存吧。”
“因为很快，你就会亲眼看到。”
“你那敬爱的母后，是如何，在你面前……活过来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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