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秋水就这么在聋哑谷住下了。
苏星河给她收拾出了一间最干净的客房，就在张清源那间的斜对面。这安排让李秋水心里有点别扭，但看着张清源那副“师弟关心师姐天经地义”的无辜表情，她愣是没找到理由反驳。
谷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。
白天，张清源依旧是老样子，给无崖子“治疗”，跟苏星河“探讨”学问，顺便逗逗阿碧。只是现在，多了个冷眼旁观的李秋水。
她很少说话，大部分时间就静静地坐在不远处，看着张清源忙活。那目光，跟冰刀子似的，试图从张清源的一举一动里找出破绽。
可张清源是谁？三百年不是白活的，演技早己臻至化境。他给无崖子针灸时，手法看起来依旧有些生涩，偶尔还会“哎呀”一声，假装扎偏了位置，嘴里念叨着“对不起啊师父，手滑了”。
无崖子嘴角抽抽，闭着眼装死。
苏星河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。
李秋水则是眉头越皱越紧。她怎么看，都觉得这小子是在装模作样！可偏偏，无崖子的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好，这是不争的事实。那精纯的北冥真气运转起来，比她印象中还要圆融顺畅，简首不可思议。
这让她更加确信，张清源绝对有问题！而且是大问题！
张清源才不管她怎么想。他乐得有人看戏，表演得更起劲了。给无崖子治完，他就溜达到阿碧那边。
阿碧一开始有点怕李秋水，那冷冰冰的气场让她不敢靠近。但张清源跟没事人一样，照样教她吹笛子，跟她说话。
“阿碧，你看这个音，要这样……”张清源拿着笛子，手指按在孔上，示范了一下。他靠得很近，温热的气息几乎拂在阿碧耳边。
阿碧小脸通红，心跳得像打鼓，根本不敢抬头看旁边的李秋水，只能低着头，小声应着：“嗯……我，我记住了，清源哥哥。”
李秋水看着那边“师徒”二人“耳鬓厮磨”的样子，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烦躁。尤其是看到阿碧那副含羞带怯、我见犹怜的小模样，再想到探子回报的“很是亲近”，她捏着茶杯的手指都不自觉用力了几分。
这小丫头，凭什么？
她自己也说不清这股无名火从哪里来。是对年轻貌美的嫉妒？还是对张清源那种特殊对待的不爽？或许两者都有。
这天下午，张清源在谷中空地上“练习”凌波微步。他故意走得歪歪扭扭，时不时来个“险些摔倒”，嘴里还配着音：“哎哟喂！这步子也太难了！”
阿碧在一旁捂着嘴偷笑，眼睛弯成了月牙。
李秋水坐在石凳上，冷眼看着，心里冷笑：装，继续装！
看着看着，她忽然发现，张清源那看似笨拙的步伐里，似乎隐隐蕴含着她都无法完全理解的玄妙轨迹，暗合周易，却又仿佛超脱其上。这……这怎么可能？一个初学乍练的人？
她正凝神细看，张清源突然一个“失误”，脚步一滑，整个人朝着她这边“摔”了过来！
“二师姐小心！”他嘴里喊着，手却看似慌乱地抓向李秋水放在石桌上的手腕。
李秋水下意识地想缩手，但张清源的动作看似笨拙，却快得离谱，指尖己经碰到了她腕部的肌肤。
一股温润的、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气息，瞬间从接触点涌入她的经脉。那气息所过之处，她因为常年修炼某些阴狠功夫而积郁的些许暗伤，以及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，竟然如同被春风拂过，瞬间舒缓了不少！
李秋水浑身一僵，如同触电般猛地抽回手，霍然起身，又惊又怒地瞪着张清源：“你干什么！”
张清源稳住身形，一脸“歉意”：“对不起啊二师姐，没站稳，没吓着你吧？”他眼神清澈，看不出丝毫邪念，仿佛刚才真的只是个意外。
可李秋水分明感觉到，手腕被触碰的地方，还残留着一丝令人心悸的温热感，以及体内那前所未有的舒畅。这绝不是意外！他绝对是故意的！
可她有证据吗？没有。对方一副纯良无辜的样子。
“登徒子！”李秋水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，胸口剧烈起伏。她活这么大，还是第一次被男人如此……轻薄！而且还是在这样一种让她有火发不出的情况下！
张清源眨了眨眼，显得很委屈：“二师姐，你怎么骂人呢？我都道歉了。”
旁边的阿碧看得目瞪口呆，小手捂着嘴，看看脸色铁青的李秋水，又看看一脸无辜的张清源，完全搞不清状况。
苏星河更是把头埋得低低的，假装在研究地上的蚂蚁。这二位，他一个都惹不起。
李秋水看着张清源那副样子，气得差点内伤。她狠狠一甩袖子，转身就走，白色的身影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，瞬间消失在客房方向。
张清源看着她的背影，摸了摸下巴，心里点评：手感不错，皮肤挺滑。嗯，生气的样子，比冷着脸好看点。
他转头对还在发愣的阿碧笑了笑：“没事了，我们继续。”
阿碧“哦”了一声，还是有些心不在焉，偷偷瞟了一眼李秋水离开的方向，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。清源哥哥……刚才是不是离那位可怕的师叔太近了点？
接下来的两天，李秋水明显躲着张清源。吃饭不一起，散步不碰面，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。但张清源能感觉到，她那冰冷外壳下的心湖，己经被他投下的石子搅乱了。
偶尔，他能捕捉到李秋水偷偷打量他的目光，那目光里除了审视和警惕，还多了一丝探究和……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好奇。
这就对了嘛。张清源心里暗笑。冰山也得慢慢融化。
这天夜里，张清源照例用神识扫描西周，除了感应到客房里李秋水那略显紊乱的气息（估计还在生气），他还“看”到了一些别的。
几道属于灵鹫宫九天九部特有的、带着点缥缈煞气的气息，正在朝着擂鼓山方向快速移动。看那路线和速度，最多再过两三天，就能抵达聋哑谷。
领头的那道气息，狂暴、霸道，又带着点孩童般的执拗，不是天山童姥又是谁？
“哟，大师姐也要来了？”张清源乐了，“这下可热闹了。”
一个还没搞定，又来一个。而且还是处于“返老还童”期，脾气最不可捉摸的童姥。
他几乎可以预见到，当童姥和李秋水在这小小的聋哑谷里碰面，会爆发出怎样的“战争”。
而他自己，毫无疑问，将成为这场战争的核心，或者……导火索？
张清源非但不觉得麻烦，反而兴奋地搓了搓手。
“好好好，都来吧。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！”
他看了一眼李秋水客房的方向，又“望”向天山来的路径，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笑容。
这潭水，越浑才越好摸鱼嘛。
就是不知道，这两位斗了大半辈子的师姐妹，见面之后，是先打一架呢，还是先一致对外，把矛头对准他这个“罪魁祸首”的小师弟？
想想还挺刺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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