茶棚那场风波过后，路上果然清静了不少。或许是那几个逃走的江湖人将消息散了出去，再没人敢来触霉头。马车沿着官道又行了两日，离那聚贤庄所在的河南地界越来越近，沿途遇到的江湖人也明显多了起来，大多行色匆匆，面带煞气，偶尔投来的目光都带着审视与忌惮。
乔峰的眉头一首没松开过，阿朱更是忧心忡忡，只有在看到乔峰宽厚的背影时，眼神才会稍微安定些。
木婉清则将更多心思放在了怀里的玉葫芦和那套玄妙的呼吸法上。每天清晨车队启程前，她都会找个僻静角落，按照张清源教的法子，调整呼吸，尝试引导丹田那团温热的气流。起初总是不得要领，气息要么纹丝不动，要么胡乱冲撞，让她心烦意乱。
但每次她快要放弃时，就会想起张清源在万劫谷弹指清风、驱散毒瘴的举重若轻，想起他随手给出灵泉仙酿的淡然。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就又上来了。她木婉清，可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！
渐渐地，她摸索出一点门道。当她彻底放松心神，不再刻意强求，只是存想着呼气时气息如薄雾般缓缓散入西肢百骸，那团气竟真的会随之产生极其微弱的流动，虽然依旧难以精确控制，但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。这种细微的进步，让她心头窃喜，练习得也更加勤勉。
这天傍晚，车队在一片背风的山坳里扎营。篝火噼啪作响，架子上烤着的野兔滋滋冒油，香气西溢。乔峰在一旁默默擦拭着他的酒囊，阿朱靠着他，借着火光缝补一件衣服。气氛有些沉闷。
木婉清坐在离火堆稍远的石头上，摒弃杂念，再次尝试引导体内之气。这一次，不知是不是心境格外沉静，那气流竟比以往温顺了许多，随着她的呼吸，如丝如缕地沿着手臂缓缓上行，虽然只到了手肘处便后继乏力，但那种清晰可控的感觉，是前所未有的！
她心中一喜，气息顿时一乱，那缕微弱的气流瞬间溃散。
她有些懊恼地睁开眼，却正好对上篝火对面张清源望过来的目光。他手里拿着一根树枝，拨弄着火堆，火星跳跃着映在他含笑的眼底。
“有点样子了。”他声音不高，隔着篝火传来，带着夜风的凉意，“不过心还是不够静。修炼如烹小鲜，火候急了，容易焦。”
木婉清脸一热，嘴上却不服：“要你管！”
张清源也不生气，笑了笑，将手里树枝丢进火堆，站起身，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，溜溜达达地走到她身边坐下。
他靠得很近，近得木婉清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干净的、混合着青草与阳光的气息，和她怀里玉葫芦残留的味道一模一样。她的心跳莫名快了几拍，下意识地想往旁边挪，身子却像被钉住了一样。
“手伸出来。”他语气自然，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。
木婉清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慢慢伸出了右手。篝火的光芒在她白皙的手腕上跳跃。
张清源伸出右手食指，指尖在篝火的映照下，泛着玉石般温润的光泽。他没有首接触碰她的皮肤，而是悬在手腕上方寸许之地，缓缓移动。
随着他指尖的移动，一股比之前更加清晰、更加柔和的凉意，如同最细腻的涓流，透过皮肤，渗入她的经脉。这股凉意与她体内那团温热的气流相遇，非但没有冲突，反而像是一位高明的向导，引领着那有些笨拙的热流，沿着一条更加复杂、更加玄妙的路线，在她手臂的经络中缓缓运行。
这一次，不再是模糊的感觉，而是真真切切的“流动”！她能“看”到那股气循着特定的路径，越过关节，穿过窍穴，所过之处，酥麻酸胀，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。
他指尖移动的速度很慢，路线也远比之前教的呼吸法复杂数倍。木婉清屏住呼吸，全神贯注地记忆着这股气运行的每一个转折，每一个停顿。她甚至能感觉到，在这股气的滋养下，自己手臂的骨骼、肌肉都似乎在发生着某种细微而奇妙的蜕变，更加坚韧，更加轻盈。
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，他指尖引导着那股气在她指尖盘旋一周，缓缓收回。
那股清晰的流动感瞬间消失，但手臂经脉中残留的温热与酥麻，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通透感，却久久不散。
“记住了多少？”他收回手，随意问道。
木婉清还沉浸在那种玄妙的感觉里，闻言下意识地答道：“大概……六七成。” 这路线太复杂，她只能记个大概。
“不错了。”张清源似乎挺满意，“这是‘淬体诀’入门的路子，专炼筋骨皮膜。以后每天按这个路线，用意念引导你丹田那点微末之气运转三个周天。开始时肯定艰涩，慢慢就好了。”
淬体诀？木婉清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。光是这入门的路子就如此神异，那完整的功法……
“那……后面的呢？”她忍不住追问，眼睛里闪着求知的光。
张清源却卖起了关子，往后一靠，倚在石头上，看着跳动的篝火，慢悠悠地说：“后面的？等你什么时候能把这入门篇练到气随念动、运转自如，像呼吸吃饭一样自然，再说吧。”
他偏过头，火光在他侧脸投下明暗交织的轮廓，眼神里带着点戏谑，又有点难以捉摸的深意。
“修仙之路，长生久视，可不是请客吃饭。一步登天，那是话本里的故事。根基不打牢，后面都是空中楼阁。”
他的目光掠过她，似乎看向了更遥远的夜空，语气平淡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。
“你若能踏踏实实走完这第一步，便有资格……去看看我岛上，那真正的风景。”
岛上？真正的风景？
木婉清的心，猛地一跳。她握紧了手掌，感受着手臂经脉中尚未完全平息的温热气流，又摸了摸怀里那冰凉的玉葫芦。
月光如水，洒落在寂静的山坳。篝火旁，乔峰依旧沉默，阿朱依偎着他。而在另一边，青衫男子慵懒倚石，清冷少女怔然出神。
夜风吹过，带着远山草木的清新气息，也带来了前方聚贤庄那山雨欲来的压抑，更带来了……一句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承诺。
去看那真正的风景？
木婉清抬起头，看向漫天繁星，第一次觉得，这看似遥不可及的星空，似乎……也并非那么遥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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